莫雷并不知道，蔡司名和林秀之间究竟达成了什么协议，那日林秀在说出潘多拉三号这个名称后，便很客气的将他请出了房间。

后来林秀送蔡司名出门时，他看见两人面上都没什么表情。

莫雷没有向林秀追问，尽管他对房中两人作了什么样的交流或协议十分好奇，可他也明白，那不是他现在的力量所能触碰的世界。

强大如林秀，竟然为此要向蔡司名低头，光由这一点便可窥见一斑。

这一场是属于林秀和蔡司名的，不见血光的交锋，林秀长于谋算，而蔡司名所拥有的，是掌控生死的绝对力量。

表面上看，林秀借助各种条件左右了蔡司名的思路，好整以暇的等待蔡司名主动找上他，可若再细想一层，林秀何尝不是受制于蔡司名的力量，以至于要委婉曲折的施展手段？

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一切技巧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花招。

“莫雷，你来一下。”顺着下课的人流走出教室，莫雷听见有人在招呼他，扭头一看，是蔡司名，

自从蔡司名与林秀一席密谈后，林秀便改变了训练方针，让莫雷销了假回到学校之中，减少了平常的训练，身上的负重物却多了二十斤。

蔡司名带着莫雷回到他的办公室，将门反锁好，才让莫雷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

蔡司名的办公室在教学楼最高的一层，窗口大开着，窗外吹来干燥的带几丝凛意的风，朝外看去视野很好，天空空旷得令人愉快，呼吸着寒冷的空气，莫雷朝窗外看了一会，便觉得有些儿轻松。

蔡司名斜靠在窗边，也看向窗外，好一会儿才笑笑道：“我选的办公室位置不错吧？”

莫雷没有接话，蔡司名现在的样子，并不是想要人回答，他只是在一个人诉说。

“司命者是一个家族，力量通过血统来传承。”蔡司名慢慢的道，“异能者中有很多是通过血统来传递力量的，比如时月所在的卜门，龙晓璇的龙门，以及我司命一族。卜门的传承方式是只要有相关血统就有或多或少的异能，因为这个缘故，它发展成一个大的势力，每一个枝节稍间都是家族内部成员，但也许是因为每个人都有力量的缘故，导致这力量分散了，卜门之中没有太过强大的人才。相对的来说，龙门的血脉较为稀少，全家族每代也不过两三个人，力量也比较集中，你见到的龙扬帆仅仅是力量才开始更醒的阶段，假如他的力量完全成熟，就连我想要对付他也不得不花一些力气。”

蔡司名望着辽远的天空，眼色有那么一丝寂寞：“可是司命一族又有所不同，世界上不能同时有两个司命君存在，司掌生死的力量只有一个，司命者的力量传承方式虽然是血缘，可是并不是每一个血缘相关者都有司命的力量，上一个司命者死亡的一年之内，会诞生一个血缘相关的小孩，那孩子便是力量的继承人。不一定非要是直传血脉，只要相隔三代之内就可以。”司命君不过是外界对他们的敬称，他们对自己的称呼是司命者。

蔡司名说完便陷入沉默，莫雷想了想，道：“老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这都是蔡司名的私事，他完全不必对他坦诚以告。

蔡司名微微一笑，道：“因为那天我和林秀谈的事，与你有关系，我想你有权力知道一些内情。林秀的那部分我不便擅自说出，我只说我的这一部分。”

与他有关？

莫雷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出声：“不可能。”

他实在想象不出，在蔡司名和林秀这样高段位的人之间的协议中，怎么可能有他存在的余地？

假如连蔡司名和林秀联手都无法解决的事，他莫雷卷进去不是只有送死的份吗？

“不要着急，你听我从头开始说。上一任司命者是我的父亲。他死后，我才出生。”蔡司名对莫雷安抚的笑笑，才缓缓地道，“大概在我十八岁的时候，力量完全更醒，然后我开始周游全世界，看到很多能力者之间的争斗，也看到很多无辜的人卷入那些争斗之中，一条条生命就这样失去。”

莫雷惊讶地看见，蔡司名面上浮现纯挚的悲悯，这沉重的神色与他童稚的外表完全不相称，身为司掌生死，生杀予夺倾刻翻覆的司命君，却在为普通人的生命感到痛惜。

这不是伪善，而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情感。身为能力者，身为暗世界中人，早在步入江湖时便赌上了自己的生命，即便死了，也没什么可埋怨的，可是那些普通人没有。

他们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家庭，自己的事业，自己的梦想，也许有的人家中正有妻儿和温热的晚餐在等待，也许有的人在憧憬第一次的恋爱约会，更也许有的人只是买了期待已久的小说，却还没来得及拆开阅读。

然后，生命的音符便在他们不可预知的灾难中终止。一个个琐碎而真实的幸福，在无声无息中残忍的破灭。

“时代在变，不论是古代江湖的‘侠义’，还是西方世界的‘骑士精神’，都在一点点地被消磨殆尽。江湖人，江湖事，江湖规矩，这句话有两层含意，第一层是江湖中人力量为尊，弱者服从强者，而第二层，则是说江湖中人的事应该在江湖中人之间解决，不应牵扯到普通人。但是第二层涵义已经逐渐被人所淡忘了，尊重生命这种意识在能力者的观念中越来越淡薄。”

明面上的世界格局已经安定下来，战火只在小范围地区发生，世界总体看来瓶和稳定，但是暗世界之中，一股潮流却越来越旺盛，汹涌而来，几乎不可阻挡，且酝酿着更为不可知的波涛。

如他，龙门等人所代表的坚守道义的一代，以及以程琛为例的不择手段的一代，冲突和矛盾越来越尖锐。

要么被同化，要么只有战。

这是新与旧的交替和战争，时代的变迁已是不可避免，作为旧派的蔡司名，恪守着自己所认为的道义，默默地做着几乎可以预见失败的尝试，试图稍微阻挡一下那崇尚绝对自由毫无束缚的波潮。

蔡司名低声道：“很可笑是不是？在不少能力者眼中，普通人只是微不足道的蚂蚁，可是我却关心着这些蚂蚁的喜怒哀乐……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司命者，身为司命者，第一条要求便是漠视他人生死，决断如无物，我做不到这些，所以我的力量也可以说是历代司命者中最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