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竹被眼前景象吓傻，愣在咸安宫门前半天回不过神。张五哥用膝盖将那人按在地上，扯下医箱扔到翠竹脚边：“搜！”
“搜什么啊，军门？”翠竹问张五哥。
张五哥抬起头，英气十足的眼瞪了瞪她，说：“搜不对劲的东西。你是哪里的丫鬟，脑子这么不好使？”
“我，我雍王府的。”翠竹说话，蹲下来翻那人的医箱，又挥了挥从衣服里掉出来的纸，“这张白纸，对劲吗？”
张五哥搜那人的身，听此不耐烦地道：“白纸上没写东西，你说对劲不对劲？”
“哦，那我，”翠竹脸有些红，“放哪？”
张五哥猛一抬头，又要训她。胤禛却已走去，低声说：“给我。”
我想了一想，也走过去，看到散落满地的药方子、药罐子，猜张五哥按住的人就是冯太医说过的贺孟睢Ｒ桓鲂√街档媚谖窀蟪肌⒖滴跤笆涛蓝饷创蟾筛辏范G葫芦里卖的到底什么药？
我站在胤禛身旁看了看那纸，光洁无字，并无蹊跷。胤禛却用脚踢了踢贺孟畹耐龋渥派剩骸罢馐鞘裁矗俊?p>
贺孟罴枘训氐溃骸爸健！?p>
胤禛微微一笑，样子有些可怖，说：“一张白纸，贺太医放在袖子里做什么？本王再给你次机会，这是什么？”
“回四爷，”贺孟畹溃罢媸瞧掌胀ㄍǖ闹健＠铣技甘甑南肮撸阶拥闹蕉际窃け冈谛渥永锏模凹改旮履锬铮彩钦庋龅陌！?p>
胤禛眼睛瞟了瞟箱子里洒出来的纸，贺孟罡辖羲担骸八囊嬖┩骼铣剂恕Ｕ啪牛瞎峭凡恢杏茫智嵝！?p>
张五哥抬头看胤禛神色，胤禛略微示意，张五哥便忽地松开手，疼得老骨头在地上哎哟叫疼。我几分担忧地看着胤禛，见他拿不住主意，心中顿有些着急。要真是冤枉，这事儿传出去，砸张五哥的饭碗是小，毁掉胤禛惨淡经营的忠君无求的形象，才是大。脑子里正乱着，忽听胤禛道：“既是没用的白纸，让本王收走，必定无妨？”
贺孟钛劬σ辉玻拥厣吓榔鸬溃骸耙徽虐字接谀苡泻斡茫跻鸷屠铣伎嫘α恕：呛呛恰彼底鸥尚干范G不动声色瞥一眼张五哥，“押他到大理寺去！”
“啊？什……”贺孟畋砬橐幌伦幽ⅰＵ獯位怀韶范G笑，有些阴险，有些可怕，“贺太医到大理寺先歇着，待本王禀报了皇上，自有更好的去处。”
“王，王，”贺孟蠲嫖奕松岚妥牛袄铣迹担翟谑窃┩靼！?p>
胤禛把玩着白纸，冷冰冰道：“是不是冤枉，自有皇上决断。张五哥，带走！”
“不不，”贺孟钔瓶盼甯纾蛟诘厣系溃巴跻铣及鸦八低辍！?p>
胤禛冷笑一声，拿着白纸往东走，“不必光对本王讲，我们去乾清宫。”
“走！”张五哥踢了贺孟钜唤拧?p>
我站着看了会，让翠竹先从神武门回府，三步并作两步，赶胤禛的步子。“你来做什么？”他问，我小声道：“德妃在乾清宫。”
“那又如何？”
我笑了笑，“没如何。我跟你过去。”我问：“你怎么知道贺孟钣泄淼模俊?p>
他哼哼笑着没解释，而是不经意看了眼白纸，脸上有些忧愁。我接过白纸，闻了闻，没闻出怪味，就伸出舌头舔。胤禛斜眼看我，禁不住笑嗔了句：“小狗”。话没落音，白纸就被他抢去，“娜娜，你真是我的福星啊。”
“啊，怎么……”
就着太阳光一照，纸上影影绰绰出现几个蝇头小楷：“普奇……兵……”随着纸张干去，字迅速消失，胤禛倒吸口冷气，狼顾一眼贺孟睢：孛项脖子一缩，忙说：“王爷明察，老臣真不知二爷写的是什么。二爷只说让老臣交到地安门的一户人家，其它的，老臣真是冤枉啊！”
胤禛咬着牙问：“你若冤枉，为何是你传这消息？”
“哎，都怪老臣一时糊涂啊，”贺孟钭プ×司让静莅悖袄铣夹某θ硇宰用妫煌颐媲肮颍揖停恢髡帕税Ｔ醯乃担际堑惫拥娜耍倚⌒∫唤樘剑芴右陌荩趺词艿米。克囊欠鹨愕拇蠛萌耍汕竽谑ド厦媲疤婷项说说话啊！”
胤禛毫不为所动，“贺孟睿阍诒就趺媲安焕鲜担醯闹竿就跄芴婺闼祷埃俊?p>
“我……”
“你有什么把柄在二阿哥手上？”
“没，没没，”贺孟钔飞隙济俺鱿赶傅暮梗范G逼问：“太医院出诊的是冯太医，进咸安宫请脉的是贺太医，这点猫腻，你还怕本王看不出？！”
见瞒不住了，胤禛一逼，吓得贺孟罨攴善巧ⅰＫ叨哙锣掳胩欤潘担骸袄铣嘉优涔?药。”
真配过？胤禛眉棱骨一跳，继续逼：“还有呢？”
“几年前，老臣趁给皇上诊脉的机会，偷过皇上御玺……”贺孟钌粼嚼丛叫。业男囊惶桓隹眨タ簇范G。胤禛问：“哪一年，偷去做什么？”
“康熙四十七年……”贺孟盍成嚼丛桨祝疤铀担?p>
“他要做什么？”
“糟了！”贺孟畎籽壑橐环齑嚼锷鲅颐埃罢盼甯纾柚顾陨保?p>
胤禛握紧拳头，忍不住和张五哥一起去扳贺孟畹淖欤铱醋牌⒃嚼丛饺醯暮靥剑布溆幸恢秩肀蝗藁ǎΣ淮有牡母芯酢Ｎ乙晕已Щ崃吮氨裳Щ崃硕纠保丛睹幌氲剑任冶氨杀任叶纠钡娜硕嗟檬恰Ｆ怂访岳氲那俺就拢裘挥幸桓鲆桓鲂以耍淮我淮问被茸攀褰椎娜耍只岜涑伤看蟀⒏缬胩樱蝼实乃媾怂歉隼钕宰妫烤挂远嗌僬琶婵祝钤谖颐亲笥遥?p>
贺孟钋骞趴谖纷镒陨保咸臃餍虐低ㄆ掌妫范G和张五哥面色沉重地走进乾清宫西暖阁。
暮色微合，我拈着帕子等在殿门外。不一会，梳着一字头的德妃避出来。二十年岁月无情地爬上她的面颊，美目依旧盼兮，却远无年轻时的光彩。见到我，朱唇无意识抿了一抿，我甩过帕子，做福道：“额娘吉祥。”
德妃盯我，明白白的厌恶。第一次，她的眼神给我这种感觉，也是第一次，我透过慈母的面具看到她的心。面对面的对视，真实的两颗心，都告诉对方，逝者已逝，不复往矣。十三岁的媳妇，长到三十三岁，德妃终于正视并要重视我了。
“你长大了。”德妃打量我许久，挪开目光淡淡地说。
我也挪开目光，看向黄昏的夕阳。丹桂花香在秋日徐风中若有若无地清浅着，永恒日月在百年宫殿落下变化的影子，就如人间，悲喜离合，弹指一瞬。
他日，今日。今非昔比。
“额娘该服老了。”江山谁与，你不能掺和。
她轻轻笑，“你们这样对废太子，不怕遭报应？”
“国家君臣，法理人情，”我侧脸看她，嘴角微扬，“您的儿子儿媳，忠心的，只有皇阿玛。”
德妃说：“好个儿子儿媳，本宫教你们的话怎么不听？”
离弦之箭，如何回去。我欠欠身：“请问，额娘教过我们什么，我们又做了什么违背您意思的事？”
她被我堵了一下，冷着神色道：“别跟本宫打马虎眼，那拉氏。”
“那拉氏不敢。”我讥诮地说，还福了一福。
德妃猛地回头瞪我，把子头上的缨络簌簌作响，我脸不红心不跳，道：“手心手背都是肉，亲兄弟连根生，额娘何必厚薄不均，让做晚辈的早早就心生隔阂？此时此刻有难也许不能同当，将来有福同享，略分亲兄弟一杯羹您都不肯看到？四阿哥除了小时候被抱到孝懿皇后宫中，这辈子究竟做了什么事让额娘如此寡爱？”
“你不许挑拨我们的关系！”德妃厉声责我。
“媳妇何曾挑拨过。媳妇是为您当牛做马二十年，看穿了。媳妇尚且不平，更何况您的亲生儿子。”
“那拉氏，你这条白眼狼！”德妃道，“从小到大，本宫哪里没有提携你？你而今人大了，翅膀硬了，就学会含血喷人污蔑本宫了？”
“那拉氏宁愿这是污蔑。”我道，“他除了名义上是您的儿子，您何曾把他真正当儿子看过？您扪心想想，这辈子，您在他身上花过多少心思，在十四弟身上又花了多少心思？十四弟给皇阿玛送东西，您就得了凤凰似的在皇阿玛面前说好话，我们呢，那拉氏呢，四阿哥呢？我们一二十年来，好东西时新玩意儿，自己不用，头一个想到的就是额娘，让下人们包得漂亮亮的送到承乾宫，送到兰芷苑，您可在人前说过一次老四老四媳妇的好？我哪次见您不是毕恭毕敬，可是娶了完颜氏后您让我吃了多少回闭门羹，数都数不清了！还有四阿哥，”“不要说了！”德妃说，我压过她的声音，“还有四阿哥！他当了您三十六年的儿子，您闭闭自己的眼睛，您想得起他的模样吗？他有多高，有多重，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您知道吗？他做了什么事，他做的每件事情为的都是大清江山，怎么就违背母妃的话了？额娘……”
“住嘴，住嘴！”
“啪！”德妃吼着，打了我一巴掌。
“德妃！”胤禛忽然高喝一声，快步走来揽住我的肩。德妃收住手，有些慌，“四阿哥，本……”
胤禛的神情很冷，盯着德妃刚才打我的手，又看看我脸上的红印，将我揽得更紧，道：“额娘以后有气朝胤禛发，不要打胤禛的福晋。胤禛一辈子难得遇到一个真心人，如若有人敢碰她伤她，胤禛不仅心疼，更生气。”
“胤……”
“告辞了，德妃。”胤禛略一欠首，用力抱着我，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