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得太厉害，绾玉一上妆就花，高福儿卯着胆子想进来催都被梅兰横眉竖目挡在门外，责道：“你眼睛瞎了吗，府里出这么大事，还好意思催主子？”
“我何尝不知道啊，梅姑娘，府里事大，宫里事也不小，福儿不是怕福晋误了时辰。”
“呸，”梅兰道，“天大地大比不上格格大，我就想不通，宫里传旨时你怎么不为主子推了？世人都说万岁爷慈祥，总不会连儿媳妇这点担待都不给？”
“嘘，姑奶奶，”福儿连晃着手让她小声点，道，“皇宫天家的事没有您想这么简单，福儿做的都是王爷福晋交代过的，梅姑娘少说两句，福儿也少说两句。”
“你们要说什么啊？”门外传来清越愉快的童音，紧接着小狗“汪汪”叫了两声。
“哈，东东，你想我了吗？”
“汪，汪汪！”
“主子，”绾玉搡了搡我的衣服，我生怕是想孩子太厉害出现错觉，微愣在座位不敢出声，更不敢动，听沛沛道：“想我，对吧？”
“汪！”
“福儿，你也想我？”
“想，想死了，小格格。”
“哈哈，”沛沛心满意足道，“阿玛你说得真对，果然沛沛一日不在，人人想我。”
“当然，”胤禛心绪好极，把沛沛抗在肩膀道，“沛沛是阿玛额娘的掌上明珠，也是大清天上的月亮星星，你想，天上怎么能一日没有月亮和星星呢？”
“咦，你看，今天没有星星！”
胤禛笑道：“星星今天玩捉迷藏，现在正躲在云的后面。”
“哦，它和我一样爱躲猫猫……沛沛是月亮星星，阿玛额娘又是什么？”
胤禛抱她进屋，将绾玉支走后道：“阿玛是乾，额娘是坤。”
“乾和坤？”沛沛好模好样的坐在胤禛肩膀，连头发丝都没乱，嘟嘴想了会没想出这俩词到底啥意思，便耸耸肩，眼睛一圆，甜脆脆叫道：“额娘，好久不见！”
丫头的样子让我放心了，可她这德行又让我无端端撅起嘴，闷道：“你也知道好久不见了，怎么回府都不先问问额娘想不想你。”
胤禛笑着把沛沛放到地上，坐在椅子看我们母子，沛沛不羞不臊地抓着我的裙子问：“额娘小心眼生气了？”
“去，你才小心眼，”我捂住帕子擦擦眼睛，捧着她脸问：“吓着了没有？”
沛沛仰头想了想，说：“第一次飞的时候有点怕。”
“飞？”
“对啊，”沛沛的大眼睛机灵灵的，说出来的话却总让人摸不着头脑，她见我不理解“飞”是什么意思就忽地一把抓住我宫装的领子，说：“就这样飞的！”
“哎，”宫装旗袍的领子比她孩子的衣服紧多了，我勒得白眼都翻出来，胤禛扑哧一笑，肃声道：“忘记阿玛怎么说的了？”
沛沛挠挠头松手，我捧着胸口连咳几声，听她悔道：“差点忘了，额娘是昆虫。”
“昆？”
“东东是小狗，阿玛都劝我下手轻点，额娘是昆虫，那我岂不是一下就捏死了，额娘，沛沛错了，原谅我。”
我是昆虫？四岁的孩子不带这样的啊。我愣愣点头，想起胤禛刚才说“乾坤”，沛沛肯定是一知半解所以才牵强附会，因问：“坤是昆虫，乾是什么？”
“乾，”沛沛负手踱步到胤禛面前，仔细打量了阿玛一番转回来，贴在我耳朵小声道：“阿玛力气那么大，八成是野猪。”
“啊？哈哈哈，”我扶住沛沛的肩膀乐不可支，胤禛原以为女儿会说他好话双眼得意的眯缝着，见我这样反应嘴角猛然一抽，紧张问：“她说我什么了？”
“她说，哈哈，”我瞅着胤禛自以为是的模样肚子都笑疼了，贴着沛沛的耳朵私语：“你如何知道野猪的力气大？”
沛沛避讳地看看摸不着头脑的阿玛，拱着手心道：“老慕说的。”
“他为什么跟你说这个？”
“你们说什么？”
“不关你的事，”我说，“这是女人间的谈话。”
“你们明明在说我！”
直觉倒挺好，我莞尔一笑，沛沛道：“我才没说您，我在和额娘说老慕。”
“老慕？”胤禛如同猫嗅到耗子般慢慢踱到梳妆台旁，“老慕和额娘有什么关系？”
沛沛仰头，圆溜溜的眼睛对准他的眯眯眼，摊手道：“老慕跟额娘没关系。”她见阿玛样子依旧狐疑，生怕他不信自己，小手连忙推他道：“哎呀老阿玛，你怎么能不信沛沛的话？”
“谁告诉你阿玛老了？”
“老慕说的啊。”
“又是老慕？”
“好啦好啦，”我帮着也推胤禛一把，嗔道，“老慕又不是你情敌，瞧你们爷儿俩把人家整成了啥样子。”
“就是就是，”沛沛帮腔爬坐在我的腿，冲阿玛吐吐小舌头，胤禛空瞪她一眼，拣坐在离我们近的位置，防着咱们又说他坏话。
和孩子闹的时候，高福儿小心翼翼来敲门催我出去，我应着支走他问胤禛：“听说了吗，皇祖母不大安了。”
胤禛的神情是知道的，可是沛沛抢在他前面兴高采烈道：“额娘我跟你说，我今天跟着一个叔叔在天上飞了一天！”
“咳，沛沛，”胤禛皱眉道，“阿玛额娘讲话不准插嘴。”
“哦，”沛沛坐在我腿上晃荡晃荡小脚，玩了会手绢又问：“皇祖母生病了？”
“曾祖母，”我提醒她，从孩子头发里闻到一股说不出的汗臭味，顿时皱紧眉头，问胤禛：“你从哪儿把孩子找回来的？”
“我……”
“阿玛没找我。”沛沛道，“是于兄找的我。”
“于兄？”
“是于……”
“于颂贤。”沛沛半仰着头，又一次斧子般斩断胤禛的话。胤禛暗做个鬼脸，沛沛咚地跳到地上冲我伸出个包子般的小拳头，眉飞色舞道：“王八蛋，把格格交出来！”
“哼，跟我斗，”沛沛面色内敛地背过右手，嘴角半翘，似笑非笑，“看招！”
她右手象征性甩出什么东西，紧接着面色一峻，做出从腰上拔刀的动作，手劲太猛险些把自己撞翻在地上。
胤禛憋着笑弯腰虚扶她，谁知沛沛煞有介事，冲阿玛摆手道：“沛沛没事。”
我一本正经关心沛沛的心情总被这小鬼搅得不合时宜，望一眼如遭点穴的胤禛，脊梁骨都快笑断。
“福晋，福晋，”高福儿感觉不妥又来敲门，“时辰不早，宫里下钥了。”
“知道，”我拿帕子把脸上粉重新抹匀，拍拍自娱自乐的小女侠爱新觉罗梦齐，终于安心起身出门。
“等等额娘，”沛沛满头大汗道，“你就要走了？”
“嗯。”
“阿玛，快来。”沛沛拽来胤禛，道：“我们送给额娘一个告别的礼物。”
“什么礼物？”胤禛问。
“就是，额娘你蹲下来。”
我依命蹲下，沛沛扒着我的左脸猛亲一口。我被响亮的吧嗒声甜得还没回过神，她就撅屁股抬头指示胤禛：“右脸归你！”
“不要。”我害羞的欲迎还拒的笑。
“要，一定要！阿玛？”
“站起来，媳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