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的清醒
作者:迦叶曼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6892

车内光线柔和,安然却不由往南汐绝身边靠了靠。

“去哪儿?”南汐绝生硬地问道。

南靖闲适地靠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华盛。”他略微偏头,对安然露出一个相对和蔼的长辈微笑,“小然还没去过那里吧,正好跟着去看看。”

南汐绝长相随裴瑛,使得他面容俊帅且带有丝精致,而神更似南靖。安然望着南靖,仿佛看到了大叔型的南汐绝,涨红了脸,“我只听我爸说过。听说那里的自助澡挺好的。”

华盛是C州有名的高级俱乐部,也是商业大亨们的聚集休闲会馆。这种大人们的场所安亦博一向不准安然过早踏入,她也只是从一些制作精良的宣传杂志上看到过零星的介绍。

南靖点点头,“自助澡的确是华盛的一大特色。”话锋一转,却是直指南汐绝,“你用银行贷款买了开发区的地?”

“嗯。”南汐绝的声音听起来干巴巴的,“C大和S大都要在开发区那块儿建分校区,圈出地后过桥费过路费一免,那附近的地价肯定会上涨。”

“钱够用?”南靖目光犀利,“合同没到手呢就敢下手抢,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话语中的讽刺意味浓厚,南汐绝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

南靖咬进嘴里一根烟,询问安然:“介意吗?”

安然不喜欢他这么欺负南汐绝,板起了脸:“介意。”

南靖的目光落到他们二人相挽的手臂上,笑着把烟拿开:“南子,小然很懂得疼人啊。”

来到华盛,安然见到南靖口中的蔡总,吃了一惊,这人不是前几天被安亦博邀请到家里吃饭的那个吗?听说是东部那边有名的大华商,年近60的男人,两鬓已经斑白,不过精神抖擞,一双眼睛精明锐利。

蔡总还记得安然,亲切地和她打招呼。安然礼貌地回应,小声对南汐绝解释:“这个人来我家吃过饭。”

南汐绝心里一沉,基本知道了南靖把他叫来的目的。蔡总此次前来也是想在这确定能够长期合作的对象。安氏和南氏的市场主要集中在西部和南部,而且这今年市场趋近饱和,他们也迫切需要向外拓展。蔡总在东部的影响力不容忽视。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忙和蔡总的合约问题。蔡总看中了他手中握有的两项专利,不惜斥巨资要购买,然而南汐绝不想放手,只想和他签订分成合同。

蔡总明显不打算与南汐绝的小公司进行平等合作,一直拖着。不尽快签订合约拿到订金,到期还不了银行贷款,南汐绝就有可能被迫申请破产。他这相当于在赌,若能顺利跳过这段资金链的空缺,凌轩也就有了相对可靠的资本。

一顿饭吃下来,南汐绝不免气闷。早些年南靖去东部出差,曾帮过蔡总一个小忙,两人也算有了交情。而对于南汐绝的“不识好歹”,蔡总原本想拒了他,因为安氏那边有着同类型功能的技术有待出手,且安氏集团明显比小公司可靠。不过南靖约他见面之后,他便立刻明白了,难怪总觉得这个年轻人有些眼熟。

安然插不上话,只乖乖地在一边吃东西。心里却不怎么舒服,她就是不太懂商场上的事情,也明白南汐绝这是抢了自家的生意。想起安亦博都快50岁的人了,还每天忙得团团转,不禁心疼自己的父亲。

吃过饭后,蔡总心满意足地去俱乐部享受。南靖对沉默不语的南汐绝说:“我是你爸爸,能帮你的一定帮你。我知道你能耐,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才能看得更高更远。论资质,你和安亦博比还差了点。你脱离南氏,自己奋斗一辈子,不一定比得上安氏旗下的一家分公司。你有耐心慢慢熬,我可等不得。”

南汐绝到底是20出头血气方干的小伙子,硬气地说:“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我自有分寸!”

南靖注意到从卫生间出来正往这边来的安然,冷冰冰地警告南汐绝:“你的分寸就是和未成年的女孩搅合在一起?你以为安亦博不知你打得什么主意,他现在不动你,一是顾忌着我,二就是为了他女儿。只一个诱骗的罪名就够你抬不起头来了。”

安然看他们父子俩还在说话,犹豫地张望。南靖重重拍了下南汐绝的肩,“我还有事。你好好想想吧。”

南靖离开后,安然凑过去问南汐绝:“你们吵架了?”

南汐绝用力抱住她:“我们走吧。”

安然点点头,正好她也想回家了。她突然很想安亦博,已经有好久没和他好好说过话了。她还记得安亦博拿筷子沾了酒给她尝,待她被辣的脸皱成一团后,他爽朗的大笑;他每次出差给她带的小玩意;她唱歌获奖后他毫不吝惜的赞扬……

两人从大厅侧门出去,却撞到了尴尬的一幕。一男一女借着阴影的遮掩在接吻。

女子身材劲爆,面容年轻姣好;男子隐在暗处。安然怔怔地看着他,抬起的脚步便僵在了半空中。

南汐绝抬手,竟是要盖住她的眼睛。即便看不十分真切,安然也认得,她抖着声音喊道:“爸……?”

南汐绝果断地把她抱起来,匆匆离去。直到被塞进出租车里,安然才发出凄厉的哭喊,“你让我下去,我去问问他,为什么又这样?”她拼了命要去开车门。

出租车司机迟疑地放慢了车速,南汐绝怒道:“不许停!”

车子箭一样驶出去。

安然几乎发了狂,对拦着她的南汐绝厮打踢咬,她眼睛都红了,“……我要杀了他!”

南汐绝双臂紧紧抱着她不松手,“你冷静点。他们的事情你管不了的。”

等到被南汐绝抱进了他的房门按到床上,安然望着天花板,喘了好久的气,终于慢慢地躬起身子,缩成一团埋进被子里,放声大哭起来。

犹如逝去的时光不再还,割掉的器官永不再生,这种缺失和伤害是再也无法填补修复的。

她声嘶力竭,几乎背过气去。南汐绝隔着被子拍打着她的背,帮她顺气。掌下抖成一团的身体瘦弱纤薄,他知晓此刻再多的言语安慰都是苍白无力,只是更紧一点地抱住她。

安亦博为人世故精明,既有眼光谋略,也有狠辣手段,亦不缺侠骨柔情。年纪愈长,反而更有成熟沉淀的魅力。在这个圈子里,最不缺的就是有钱有野心的男人和有姿色的女人。不知道他这些风流事的,怕只有廿红和安然了。

等到安然渐渐平静,南汐绝抖开一点她捂着的被子,“小心闷着。”她没说话,只一双红肿的眼睛望着他,哑声道:“我要回家。”有泪花涌出,积蓄在眼眶里盈盈欲坠,“我要我妈跟他离婚。……他不要脸!”

南汐绝按压住她的肩,“我刚给红姨打了电话,今晚你就在这儿。有事情明天再说,嗯?”

安然侧过身背对着他,声音嘶哑:“邱少泽老早就知道这事,……他那次还问我来着。”她摸出枕头底下的卫生纸,擦擦鼻涕。眼睛肿痛,她揉了揉,眨眨眼睛,又开始掉眼泪。低下头咬住枕头一角,呜咽着抽泣。

先前抱她上床时没来得及脱鞋,床单上和被子上被她踢上不少脚印。南汐绝把被子和床拍打了便,抖去灰尘,便拖过安然的脚移到床沿外,帮她褪去鞋子。

“好好睡一觉,一切有我。”他握住她的脚,发觉她脚心冰凉,脱去她的长筒袜,摸过去都是潮乎乎的冷汗。

安然慢慢坐起身,拥住他,双腿顺势缠上了他的腰。她心里空落落的,整个人毫无安全感。崩塌幻灭的感觉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沉甸甸地挂在他身上,带着他躺倒回床上。南汐绝撑伏在她身体上方,安抚地亲吻她汗津津的额头,还未说出安抚的话语,却听到她的质问:“有你在,又怎样?”

南汐绝呼吸一滞,几乎不敢看她。是,他贪恋着她所给予的爱与欢愉,却连一句空头的承诺都没给过她。当日在南宫燕的生日宴会上,他就该对她表明心意的,这样让他想要放在心尖上永远呵护的,除了她,只怕此生再也遇不上了。

他在她的眸中读到了一种灰败的失望,他捧住她的脸,语气急切:“小然,有你在,我绝不动安氏!”从认清自己的心意后,他便一直在矛盾着,而那几天和她的分离,竟让他饱尝相思的煎熬。她的港湾已然残破不堪,他总要给她一个栖息休憩的地方。

安然怔怔地望着他,似乎不能理解他话中的意思。

南汐绝和她鼻尖相抵,呼吸灼热,“我爱你。”这句话一出口,他耳根燥热,俊脸漫上红晕。有时他也觉得自己疯了,她才多大,说不定还未能理解情爱的真谛。

安然略一仰脸便碰到了他的唇,她闭紧了眼睛,用力地吻他,噬咬着他湿热而颤抖的唇瓣。南汐绝压着她,亲着她,用力地揉捏着她的身体。

拉开他裤子拉链,她的手探进去握住他。她手下的动作逼得他再也忍不住,大手伸至裙底勾下她的内裤,拉褪至脚踝,一手捧起她的臀迎合向他腹下。

等到挤占进去,南汐绝才发觉不对,干涩紧致,箍得他简直不能动弹分毫。显然更痛苦的是安然,眼角不停有泪流出,一双唇发白。

他恼怒起来,明明没有感觉,却装作这么热情的模样,她在干嘛?!

他要退出来,安然双手扣住他的肩,将他拉下。因着他前倾的动作,他更深地进入她。安然的唇贴在他耳边,说:“谢谢你的同情。”

南汐绝身体僵硬,抬头看进她眼底,“你不信我?”

安然偏过头,避开他咄咄逼人的瞪视,哽咽道:“你让我怎么相信?”脑海中突然闪过她今晚所看到的龌龊画面,她挣扎着撑起点身子,使劲推开南汐绝,趴到床边呕吐起来。

几乎呕出来心肝肠肺,安然紧紧攥着床单,头无力地垂在床边。她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没有意义。她就这样和南汐绝保持着含糊的关系,看不到未来。突然想起邱少泽曾经说过,和南汐绝有过性^关系的女人很多……他对她所做的一切,亲吻,抚摸,进入,裸裎相对、紧紧相连的亲密姿态,他和其他的女人也同样有过!

南汐绝的手抚上她赤^裸的肩臂,将一杯水递到她嘴边,“漱漱口。”他停顿了下,又说:“不想就不要勉强自己,受罪的还是自己。”

安然一时无法忍受他的碰触,掀翻了他手里的水杯,厉声道:“别碰我!”

他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把她掉落在地板上的衣服递给她:“穿好。我马上让邱少泽来接你回去。”

邱少泽赶到后,安然已经穿好衣服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双臂抱膝,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他走到她旁边,把手递给她,“走吧,回家去。”

安然盯着那只略显苍白的手看,没有动弹。她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面对邱少泽了。以往她就是简单的认为,是邱少泽的妈妈不知廉耻,勾引安亦博,才使得安亦博做出对不起家庭的事情。虽然安亦博有错,可他妈妈才是罪魁祸首。

可安亦博的外遇不止一个,那又是谁的错?

邱少泽默默站了会儿,脱下自己身上的白色西装外套,罩在她身上,俯身,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抄过她膝后,将她横抱起来。

南汐绝替他们兄妹打开门。安然将脸埋进邱少泽怀里,没有抬头。

回到家里,安亦博和廿红都在。看到女儿那个样子,廿红生气地问邱少泽:“然然怎么了?”

邱少泽耸耸肩,把安然放到沙发上,“谁知道。”

廿红被邱少泽的态度激怒了,“你不要以为我会一直容忍你。你要敢伤害然然,我……!”

“妈,”安然拉住廿红的手,“不关他的事。”她看了眼在一旁面色无异的安亦博,恨声道,“是我和南哥哥吵架了。”

“真的?”廿红心疼地摸摸安然凌乱的头发,“南子真是的,这么大了也不知道让着你。怎么好端端吵架了,先前南子还打电话给我说留你在他家玩呢。”

安然低头擦擦眼睛:“没事,就是争了几句。”她依偎进廿红怀里,“妈,我今晚想跟你睡。”

“啊?”廿红笑了,“这么大了还跟孩子似的。”说完征询地看了安亦博一眼。他这两天出差,今晚上才赶回来,自己若是去陪女儿,不知道他会不会有意见?

安亦博倒是点头同意了:“你就陪陪然然吧。”

安然跑去三楼帮着挪廿红的被子什么的,跑到第二趟的时候,安亦博上了三楼,叫住了她。

安然正抱着廿红的枕头,不耐烦地看着他,一只脚汲着拖鞋在地毯上蹭来蹭去。

安亦博扶着楼梯栏杆,低头看了眼在二楼安然卧室忙着铺床被的廿红,说:“小然,爸爸对不起你。”

安然抢白道:“你哪里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我妈妈!”

安亦博哑口无言。

安然恨恨地看着他:“我妈这些年一直帮着你打理安氏,就被你这样对待。我为她不值!你赶紧从这个家里搬出去吧,我们不稀罕你!对了,顺便带走你的宝贝儿子!”

安亦博被她说的无比难受,安然是他从心里疼爱宝贝的女儿,就这么被她说到脸上,他面子里子都挂不住。

安然匆匆跑下楼,看了眼仍在三楼楼梯口的安亦博,对着他重重地关上了自己卧室的门:“妈,你歇着,我来收拾。”

廿红把扑到床上的安然拉开,推她去浴室洗澡:“去去,一身的汗臭味,快去洗洗。”

“哪里臭啦。”安然扯着自己的衣领嗅了嗅,汗味不重,有烟草味。是从南汐绝身上蹭过来的吧。她捂住了自己扁扁的胃部,现下一切的男性都让她恶心!

夜里睡觉,安然钻到廿红被窝里,扒拉着她撒娇,在她怀里拱啊拱的。廿红拍她的头,“还想吃奶不成?快睡觉。”

安然枕着自己一条手臂,看着自己的母亲,问:“妈,你对爸爸是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就这样呗。”

“妈,你有没有想过和爸爸离婚?他对不起你。”

廿红无奈地笑笑,捏了捏安然的小脸:“几十年的夫妻了……有时候想到邱少泽的事情,妈妈的确恨他。不过,我嫁给他第八年才生下你,那时候南子都上小学了。有时候也觉得是我亏欠了他……他虽然有错,毕竟是你爸爸,以后该怎样就怎样,也不要动不动就惹他生气。他这两年身体也不比从前……前段时间我们还说,等你成年了,就把安氏留给你,我们俩老人就出去周游世界,忙活了大半辈子,也该轻松轻松了。”

摸到安然脸上湿漉漉的,廿红笑话她,“好好的哭什么?再难再苦都过去了。”

安然将眼泪都蹭到了廿红胸口,“妈我心疼你。”

廿红欣慰地拍拍她的头,“妈妈都这么大人了,没事的。倒是你,也别对南子太上心,对男人太好了,他就容易不珍惜。”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