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飞越——异域纵横记（新）

第九十回：金石约盟皆可破，何况并无一纸文（下）

西征未毕，南征又起；南风正急，东风又来。

由于海都汗国入侵，汉军主力只好回撤。格鲁吉亚刚刚击破，亚美尼亚尚未收拾，都已经顾不得了。伊儿利汗国的大军，也只得由乌达、李圭所部以及阿塞拜疆、车臣联军去抵挡。

炎汉十分重视情报，自然不会等到敌军兵临苍岭关才发觉。事实上，海都的嫡长子——八剌太子率领前军开出撒马尔罕之时，炎汉细作即传回消息。怎奈敌军以骑兵为主，行动迅速，赵矜的主力眼看是不能及时赶来迎战的了。

镇东大都督齐劲所部，原本正在穆州协助筑城，这时城池已成型，但尚未完工。闻讯，将士与民夫们都惊慌不已。齐劲令穆州镇抚使安丰指挥民夫继续筑城，便率本部赶回苍岭关。一旦海都军杀来，穆州可以不要，苍岭关却是绝不可以放弃。

海都军前军来到关外尚有一段距离之时，何安平已经带领援军抵达。援军人数并不多，当初汉军攻打顿巴斯，将倾国的机动兵力都开过去了，甚至连各地防守兵力也抽薄了一些。如今急援苍岭，何安平手下不过一万来人，乃是纠集州县守军七拼八凑而来。所幸先前与车臣贸易，车臣国王豪仲古杰尔感于赵矜之恩，本国共有大约三万匹马，就拿来卖给了炎汉一半；于是何安平所部尽皆骑马，得以尽快来到苍岭关。

到达之后，何安平将部分马匹换给齐劲部下善战的将士，两人便商讨如何抵敌。

据探报，海都亲自统领大军，发兵至少十万，其中太子八剌的前军大约二万。如此阵仗，可见海都想要美人心切，并且已经蓄谋已久了。趁着炎汉属国阿塞拜疆被伊儿利进攻，汉军主力在西南方来不及赶回，便突然撕毁盟约，发动突袭。

至于天气已经相当寒冷，冬季作战难免会加大将士伤亡，随军的壮丁更容易倒毙，海都却不顾这些。他派王子达赤亦剌干、宰相麻斯留守撒马尔罕，大将加拉泰镇守西域龟兹城以防备元朝，自己实发军队十一万、马匹三十万、以及工匠、苦力五万余，号称四十万大军，相继由撒马尔罕、阿拉木图等城开出。

何安平与齐劲两人正在探讨对策，帐中左边一侧坐着的护军将军高敬和、偏将军周伯荣、裨将军素迷独、弓里敖、杜由、潘景等，尽皆鸦雀无声。他们都经历过第一次苍岭大战，知道蒙古精兵相当不好对付。而且苍岭毕竟低矮，苍岭关不算是十分险峻的雄关，地理优势实在是不多。

右边一侧坐着的偏将军萧贤思、萧隆运、夏瑶质、裨将军陶意辛、欧述兰等，因为新加入汉军，不熟悉情况，因此也只是留神倾听两位大将的讨论。

何安平谈了一阵，将一张地图摊开在地上，指点给齐劲看，齐劲点头。众人正要围上前去看个究竟，忽然听到有一人高声叫道：“大司徒、大都督！两位大人必有良策御敌，下官却想到海都营中去走一遭。”

这人便是侍御史房简之。众人皆回头看他，何安平、齐劲也抬起头，对视了一下。

何安平道：“你去敌营中，却是为了什么？”

齐劲亦道：“若是劝海都退兵讲和，却是难事。”

房简之躬身道：“下官此去未必有益，却不可不试而为之。海都值此良机，果然莫要望他退兵，虽如此，下官此去，或许能拖延他一些日子，哪怕一日，战局或可从容一些。”

原来，海都军如果入侵炎汉，那么只有三道防御：苍岭关、乌拉尔河，最后便是安汉城。现在的局势十分不容乐观，苍岭关和乌拉尔河未必守得住。房简之便想，如果能拖住海都军主力一些时间，本国主力可以回到安汉部署守城，再图退敌良策。

何安平、齐劲是明白人，都想得到这一点。但也知道，现在要去到海都营中施展计策拖他，却是非常危险！先前曾经很看不起房氏兄弟的齐劲，此时不禁有些感动，好意劝道：“不可。此时非彼时，足下若到海都营中，只怕凶多吉少。”

房简之朗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时已顾不得许多，哪怕是一些儿希望，也须当争取。”

齐劲待要再劝，何安平忽然有了主意，招手道：“简之，你来。”

于是，两人出帐密谈。帐内众人不知他们有何打算，等待片刻之后，见何安平独自回来，而房简之已经出营而去了。

不提何安平与众将如何，只说房简之上了马，带着几名随从，都是当年经商时便跟随的亲信，有回回人、有波斯人，冒着寒风，出关上路。

于关外六百余里处，一行人遭遇到八剌所率领的前军。八剌见了房简之，得知是来讲和的，不由得冷笑连连，吩咐一名百夫长带着他们去见大汗，自己却马不停蹄，催促着部下急奔苍岭关而去。

再行了两日，房简之终于望见海都的大营。海都正在等别城军马前来会合，听闻炎汉使者求见，吩咐让他进来。

房简之与从人步入营中，便感觉到一股肃杀气氛，具有十足的压迫感。再进入宽敞的大帐，只见武士环立，刀口枪头上寒光四射。

看见海都坐在狮皮大椅上，房简之等人纳头便拜，以蒙古语禀告道：“炎汉使者觐见大汗！”

海都一动不动，也不命起，也不说话。

房简之只得再拜，大声说道：“使臣房简之，受本朝之命，觐见大汗！”

海都这才缓缓开口：“你说……本朝？哦……是贵国皇帝还是哪个大臣派你来的？”

房简之知道海都是明知故问，不过不能不认真回答，于是语气平和，实话实说道：“是大司徒何安平大人的命令。”

海都笑了，这笑容令人觉得不舒服，但他是强者，这里又是他的地盘，房简之只能平心静气。难得的是，几个从人都不慌张。

海都便道：“贵国皇帝，想必去到了阿塞拜疆？”

其实赵矜更到过了亚美尼亚，不过不必纠缠于这些细节，房简之只简单答道：“正如大汗所料。”

海都便又笑。连带帐内的将军们都笑，只有武士们还一脸肃然。

笑了好一阵，海都才又问道：“你倒是老实。以前来过的房勉之，是你什么人？”

房简之道：“正是家兄。”

海都摸摸光滑的前额，又弄弄手上的猎鹰，半晌说道：“你们兄弟都挺有胆量。”

房简之再拜道：“大汗过奖。”

海都便不再说话，专心弄鹰。房简之等了半天，只得主动开口道：“小使这次前来，只为了表达我国对于大汗的敬仰和友善。盼望大汗收回雷霆之怒，我国有哪些得罪之处，一定着力弥补！”

“哈、哈……”听这样说，海都倒没有什么话了，只是笑。要说炎汉有什么不对之处，他本来也说不出来。虽然炎汉使者表示“一定着力弥补”，意思非常明白，就是说：只要海都退兵，可以谈条件。但是，海都的条件，又怎么能够说出来呢？

车楚尔良之前的担心完全是正确的，海都连战连胜，国力膨胀，威名远扬，自己也就高枕无忧，更思享乐，经过多人证实了苎玉香天姿国色之后，便无时无刻不想要将她弄到手。好在之前苎玉贞是改扮后经由伊儿利、阿塞拜疆进入炎汉，否则，万一经过海都国内时被看见，战争就要提早爆发了。

现在虽然是入冬时节，不利军事行动，但趁着赵矜远征之机，海都决定撕毁盟约，悍然进攻。一旦攻灭炎汉，美人自然也就到手了。

房简之见海都打了半天哈哈，却不说出条件，心底就已经明白，看来海都确实是因为垂涎本国皇妃而决定毁约。但这一节却不能说破，于是房简之再度恳求道：“大汗，贵国与我国是盟友关系，无冤无仇，何苦为敌呢？大汗难道忘了，两国君王曾经同席畅饮，众臣欢歌高祝？”

海都听如此说，脸皮有点挂不住，半晌，勉强说道：“贵国皇帝却并未提出要签订盟约文书啊！显然是诚意有些欠缺。”

房简之再拜，解释道：“我们国君久仰蒙古好汉豪迈，不需签文落印，击掌之间便是一诺千金，故此才未提出与贵国签约。大汗应当明白这一节，并不是我国缺乏诚意。”

海都无言以对，紫涨着脸皮，又抚弄猎鹰去了。帐内一些将军便喧哗起来，连带谩骂与恐吓。另一些则沉默不语，都觉得大汗此举，确实也欠缺道理。

良久，海都坐正身体，脸色沉下来，直盯着房简之说道：“你应该知道强者为尊、两强不能并存的道理！贵国虽然与我国无冤无仇，却是占据了默阔帖木儿先前之地，这地盘本该归我所有。至于盟约，你难道不知道，全天下的盟约都是不牢靠的吗？我正要横行天下，建立霸业。你们的国土，我很需要。如果识时务的话，你们君臣快快投降！否则，就来见个高下，不必多言了！”

说完，海都便喝令武士将房简之一行带下去，监押在军中，听候处置。

处境不妙！从人的脸上有些失色，但房简之站起身来，大声叫道：“大汗，你以为一定能够战胜我国么？！”

（待续九十一回）

版本：7.0、7.1

日期：2004-10-14、2004-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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