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老师，您找我有事？”

“不是我，是有人要找你，赶快跟我走。”小姚老师压低着声音说道，带着曹青悄悄地离开了教室。穿过走廊下了楼。

“姚老师，究竟是谁找我呀？”见他们没往办公室去，越走越疑惑，曹青忍不住追问。

“别说话，其实我也不知道。”小姚老师轻声说道，话里的味道奇奇怪怪地，曹青是听得莫名其妙。

“小姚同志，这就是曹青同学？”楼下大厅，一个穿中山装背手而立的中年干部听见脚步声转过身，脸色严峻地向小姚老师问道。当确认这个孩子的确是曹青后，这个干部打量了下曹青，微微点头示意立即跟他走，至于小姚老师却让她留在了原地。

“您……您找我？您是……？”曹青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不过瞧着他身上的衣服料子和派头应该官当的不小。莫名其妙地被叫出来，莫名其妙地又让他跟着他走，曹青心里不由得打起鼓来。

“不该问的别问，等到了地方自然就知道了！”那干部不苟言笑，一张面孔说不出的严肃，用眼神示意曹青快点跟上，等到了大门口曹青更是一愣，只见一辆上海牌的小轿车停在那边，守在外面的驾驶员见他们过连忙打开了车门，那干部一声不响地带着曹青上了车。

小轿车，在这时代可是身份的象征，这玩意可不是普通人就能坐的，而且这个身份的含义和十多年后地理解也是完全不同。现在能够坐上小轿车的可不是光有钱就行，还得要有一定的级别。曹青回到上海这么多日子了，也只在沈老开会或领导来视察上美影工作的时候瞧见过几次这种车窗里挂着白纱帘的小轿车，平常在街上跑的除了公交就是大卡车，就算有小车大多也只不过是吉普之类。

车载着曹青他们开出了少年宫，右拐往西而去，司机的驾驶水平很好，坐在车里曹青根本感觉不到起步和拐弯的停顿，而坐在曹青身边的干部从一上车就紧珉着嘴。双眼似合非合一副很严肃地表情就如同石刻一般，瞧着他那张怎么都不变的扑克脸，忐忑不安的曹青心里发虚，根本就没敢去询问他什么。

七八分钟后。车子开到了近郊，透过拉着白纱的车窗偷偷往外看，曹青满腹疑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要把自己带到哪里？还有身边这张扑克脸又是什么来头？是谁要见自己？越来越多地问题在曹青脑中浮现，他实在搞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一切，不过有件事是肯定的，这些答应很快就会揭晓。

到了近郊，车继续往前来到了西郊宾馆。两声喇叭响过。轿车径直从西郊宾馆缓缓打开的大门而入，沿着宾馆内小道继续往前，行了没一百多米就有两解放军战士的岗梢出现。

拦住车子。验过证件。挥手放行。小车拐进了内部封闭区。往里开不远再拐了个小弯。终于停到了一幢别墅小楼前。打开了车门。扑克脸连忙招呼着曹青下车。带着他急急往里走。

“您好张同志。这位就是您要找地曹青同学。”带着曹青进了小楼。扑克脸向一位早就等在楼口地年轻人汇报道。此时此刻他冷冰冰地脸上居然露出了丝献媚地笑容。

“辛苦你了同志。这孩子就先交给我吧。等会还麻烦你再送孩子回去。”年轻人微笑着点点头。扑克脸连忙点头哈腰说声不客气。毕恭毕敬地退出了小楼。

“你就是曹青？”等扑克脸走后。年轻人转过身笑眯眯地打量着曹青问。

“是地。我就是曹青。请问……您是……是您找我么？”曹青心里砰砰地跳。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

“呵呵。我是首长地秘书。叫我张叔叔就行了。不是我找你。是首长想见你。来！请跟我来。”张秘书和颜悦色地和曹青打着招呼。领着曹青上了楼。

三楼。走廊，门口。

轻轻敲了下门，张秘书先隔着门向屋内说了声孩子已经带到了，随后推开了门带着曹青走了进去。门内是一间典雅的小客厅，一个矮小的老人正坐在沙发上，一手夹着支点燃的烟，另一手拿着张文件稿在看着。

“啊！邓……邓大人？”

曹青一眼就认出了这人是谁，脑门里轰的一声当场目瞪口呆。在进门前他已经猜测了许多，这位要见自己的神秘首长可能是那位曾经去医院看望过自己地华主席，自己所见的过大首长数来算去也只有他了，而且凭他的级别来到上海理所当然能让接待国宾的西郊宾馆如此戒备森严，而且那个瞧起来级别不算低的扑克脸对一个首长的小秘书如此毕恭毕敬也不例外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地是要见自己的并不是原来猜测的大首长，却是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邓爷爷。这个意外结果让曹青一时间转不过弯来，他怎么都想不明白邓大人竟然会见自己？虽说，当初在医院时华主席是代表党中央、国务院来看望过自己，可曹青却知道在不久的将来这位并不适合政治斗争的老好人很快就会因为错误倾向退下历史舞台，取而代之的正是眼前这个矮小的老人。

“小张，这小鬼就是曹青？”

放下手中的文件，首长抬头向曹青看来，和蔼地笑容就仿佛是一位可亲地长辈。

“邓……邓爷爷好！”曹青回过神连忙喊了一声，还下意识地向首长敬了个少先队队礼。

“哦，想不到你这个小鬼居然还认识我？”首长一愣，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我在报纸上见过您的照片。”曹青地反应还算快，涨红着脸连忙答道。

“好好。真是个好孩子！”首长站起来走到曹青面前打量着他，微笑着点点头：“小鬼，12岁了吧？个子倒是长的蛮高地嘛，估计再过个几年就成又高又壮的大小伙子喽。来来来，别拘束，跟爷爷过来坐坐……对了小张，去把水果拿来。”

拉着曹青的手坐下，首长笑呵呵地和他开着玩笑，如此和蔼。如此平易近人，让曹青紧张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像慈祥的爷爷一般为曹青亲手削了个苹果，首长笑眯眯地看着曹青吃完，这才问起了他的生活和近况。曹青怀着激动的心情一一回答首长的问题。当说到自己在学校里的趣事时，首长听了更是和孩子一般乐得哈哈大笑。

“这么说，你地学习成绩很好喽？”

“还算行吧，去年老师让我当了班长，现在还在少年宫担任了兴趣小组的组长。”

“不错嘛！还进了少年宫？你参加了什么兴趣小组啊？”首长饶有兴趣地问。

曹青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坐在一边的张秘书，心里觉得奇怪，既然他们把自己从少年宫接过来。怎么首长会不知道自己参加的是什么兴趣小组？不过，他还是认真地回答了首长这个问题。

“首长，您还不知道吧，下面地同志刚告诉我，曹青不仅是上海市优秀学习干部，少年宫的兴趣小组组长，还是美院沈老先生的关门弟子和上美影的特别顾问呢。”借着曹青的回答，张秘书连忙把刚得来的消息告诉了首长。

“沈老的弟子？还是上美影地特别顾问？小张，你没说错吧？还有这种事？”首长显然有些吃惊。连忙向张秘书追问究竟，等听完张秘书的简单述说后，首长望向曹青的目光中更带上了欣慰和鼓励。

“好小鬼，好小鬼啊！本来爷爷还对你还有点不放心，现在听了这些事爷爷心里高兴，真是高兴啊！

首长不住地感叹着。话语中还提到了曹青的祖父和父母，曹青是听了是一头雾水，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爷爷在长征时期就和邓爷爷一起干革命了，可惜他牺牲的太早，没能看到抗日的胜利和新中国的成立。你父母小时候邓爷爷当年也见过几次，他们是一对风华正茂的热血青年啊！解放后他们放下了在上海的优越生活和工作，无私地投入到新中国地建设中去，只可惜后来在唐山大地震中……唉！”

首长的这些话让曹青惊呆了，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在这世界从来没有见过的父母、祖父居然和首长会有如此的交集。直到现在他才恍然大悟。为什么今天首长会特意见他了。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唐山大地震后，当地许多户籍资料都丢失了。下面的整理工作进行了很长一段时间，再加上后来中央打倒四人帮，恢复全面生产等等……爷爷直到前些时候才知道我们唐山大地震生存时间最长地孤儿居然是老曹家的孩子啊！本来，爷爷去年就想来上海看看你了，可是爷爷的工作忙很啊！一直都没能抽出时间来，曹青，这些你不会怪爷爷吧？”怀着对老战友的愧疚，首长拉起曹青的手轻拍道。

“爷爷，我……我怎么会呢？”曹青惊愕之余又是无限的兴奋，连忙摇头道：“爷爷是大首长当然有很多国家大事要办了，何况我在上海过的很好，爷爷今天能告诉我这些，我已经很高兴了。”

“呵呵，小鬼的小嘴还挺甜的嘛，这个马屁拍地不错，不过……这些话爷爷听地心里舒坦。”首长乐得笑容满面，心里对曹青这个孩子更是喜爱。

“今天能看见老朋友老战友的后人，爷爷心里很是高兴，知道了你现在地学习情况，爷爷心里边更高兴！”首长笑容可掬地问道：“曹青啊，你从小就出生在北方，现在在上海生活还习惯吗？你是想以后继续呆在上海呢？还是爷爷安排你去北京读书？”

“让我去北京？”曹青根本没想到首长会这么说，忍不住一愣。

“小张说你学习成绩很好，是学习的好苗子，现在中央正在大力提倡科学技术。科大和北大今年都要开个少年班，怎么样？想不想试试考个少年班？如果你有兴趣的话，爷爷来替你安排？”

“啊！”曹青顿时被这话给砸得幸福得差一点儿晕过去，乖乖！少年班啊！国家专门培养天才的地方，里面出来地人物个个全是大牛啊！这要放到前世曹青是想都不敢想，能进少年班走到什么地方全是被人羡慕的目光，如此的好事居然落到自己头上了？

不过，曹青并不是普通孩子，他有着成年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和独立思考能力。很快就恢复了心中的平静，权衡起这里面的得失来。没错，进少年班是一条通天捷径，从少年班毕业的人个个都是国家的宝贝。借着这机会踏入科技领域，政治领域，会比其他人起步高，更轻松不少。但是，这并不是曹青所向往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将来会成为科学家，更没有兴趣去做一个政客。他地未来绝对不是这些。他非常清楚自己最需要的是什么，追求的又是什么。

“谢谢爷爷，可我还是想呆在上海。”

“哦，为什么？难道少年班不好么？”首长没想到自己的好意会被曹青拒绝，不禁有些意外地问道。

“爷爷，我在上海已经有了自己地家，有和爸爸一样的叔叔，有和妈妈一样的阿姨，还有可爱调皮的妹妹。疼我的奶奶……这些都是我去了北京不会再拥有的东西。爷爷，而且我已经失去过一次爸爸妈妈了，所以我很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我不想再因为什么失去他们了。”曹青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道。

首长若有所思地看着曹青，微微点了点头。

“不仅仅是这样。张叔叔刚才也说了，我现在是沈爷爷地学生，还因为写动画剧本的成绩在上美影刚担任了特别顾问。爷爷，您知道，全国就一个沈爷爷，我跟着沈爷爷需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全国也只有一个上美影，说实话，我其实对科技什么的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我的爱好是画画。是做动画片。上美影的特伟爷爷很欣赏我，他教导我。手把手地使我成长起来，所以我愿意留在上海，愿意和他们在一起！”“好！有志气的小鬼！”首长听了并不生气，相反翘起大拇指赞扬曹青，在他看来这么一个才十二岁的孩子就有如此独立主见，而且还能抵制住诱惑不为所动，实在是让他感到意外。

“刚才小张说你在上美影拍了一部片子，叫……《雪孩子》？”

“是地爷爷，不过这不算我拍的，我只不过写了这个故事，拍摄工作靠的还是上美影的老师们。”曹青很谦虚地回答道。

“呵呵，听说这片子很不错，是不是呀？小张，什么时候去找来给我看看，让我也来欣赏欣赏我们的小才子的动画片。”首长微笑着点头，转过身去向张秘书特意交代，张秘书连连点头答应。

既然曹青已经作出了决定，首长也不再勉强，笑眯眯地和他聊起了别地家常事。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半小时过去了，一旁的张秘书眼看预定的时间差不多了，借着帮首长续水的机会把手腕上的表面向首长那边晃了晃，悄悄提醒首长还有其它重要安排。

“爷爷，您是不是还有大事要办？”曹青留意到了他这个小动作，很会趣地站了起来。

“你这个小鬼倒挺机灵啊！”张秘书略显尴尬，首长却乐得哈哈笑了起来。站起身摸摸曹青的脑袋笑道：“曹青啊，爷爷的确有很多大事要办，这次来上海也是顺道路过，爷爷很忙，晚上就要走了，今天抽空见到了你，听了你这些话，爷爷心里就放心多了。曹青，记住爷爷的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爷爷相信你，你们老曹家的孩子不管将来做什么一定都会做出成绩来地！”

“谢谢爷爷，您地话我一定记着，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对了，等爷爷下次您再来上海时候，给爷爷您放我拍地新动画片！”

“呵呵，好好好！爷爷下次来一定提前通知你，一定抽个时间好好看看你的动画片！”首长笑呵呵地一口答应这个约定，并亲自把曹青送下了楼，临别之前他还不厌其烦地叮嘱了曹青几句，特意交代他要是生活上碰上什么困难，可以通过张秘书转告。

仿佛就在做梦一般，等曹青重新坐上了送自己来的那辆小轿车时心情依旧是那么激动，短短的半个多小时里，首长的亲切笑容让他此生记忆难忘。在回去的路上，身边的扑克脸虽然表面上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表情，但敏锐的曹青从他的极力掩饰的目光中看得出，他心里正有着万分惊讶和无比羡慕。

羡慕是正常的，惊讶也是当然的，曹青相信一直等在外面的扑克脸肯定看见了首长亲自送自己下楼的那一幕。看来这个扑克脸只是上海当地的接待干部，送自己来的时候估计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在这回去的这路上，他的态度明显就变得柔和了许多，更当曹青到了少年宫下车进楼的时候，扑克脸还特意喊住了曹青，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抄了个电话号码撕给曹青，难得露出笑容拍拍他肩膀,叮嘱曹青万一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打电话给他。

站在台阶上，回头望着小车离去，曹青嘴角淡淡一笑，从口袋掏出张秘书临别留给自己的电话号码，再把扑克脸留给自己的那张纸条折在一起，这才重新又放回了口袋。

和首长见面的事曹青事后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连回少年宫后小姚老师好奇地询问都让曹青随便编了个谎话含糊过去。至于还在教室里给同学们辅导绘画的小芸就更加不知道了，曹青离开少年宫前前后后仅仅不到一小时，一直在教室里忙碌着的小芸还以为曹青临时走开帮小姚老师去做什么事了，根本就没想到短短的的这些时间里曹青居然离开少年宫见到了传说中的大首长。

兴奋的心情直到好几天后才彻底恢复平静，接下来的日子里曹青就像什么事没发生过一般，该学习的学习，该玩耍的玩耍，把这个秘密悄悄藏在了心底。

其实，曹青也曾起过些念头，想借着这见到首长的机会向他要求些什么，但深思熟虑之后他还是打消了这些想法，毕竟现在还不到最合适的时候，人情世故他自然懂，曹青这个身份可不是什么太子党，首长和自己这次见面也不过是看在早年去世爷爷这老战友的份上照顾一下，别说这个便宜爷爷自己从来没有没见过，就连他的便宜父母曹青都没相处过一天，要是他们现在还活着那当然另说，可现在这情况下这种人情用上一次就少一回，况且又是这样的首长呢？

再者，中央现在的近况还很严峻，首长的地位也不是十几年后那么牢固，政治斗争的残酷曹青这几年来见过不少，听得更不少，他并不想让自己卷到这些莫名其妙的事里去，要知道当年周总理连自己的养女都保护不了，何况他一个没爹没妈的革命家庭子女呢？保持必要的距离等于也是保护自己，不过，曹青相信首长留给他的联系方式终有一天能派上大用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