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芬儿点点头，道，“我们家那边打仗哩，死了好多的人，每次乱兵到村子里来，我们都要往山上跑。后来我爹说那边不好住了，就带我和娘一路往南边走。路上也没吃的，有人说要买了我去，给一两银子，我娘舍不得，没卖。”她似乎也不觉得那段生活有多么辛苦了，神情很是平静，很是理所当然。

秋荷看了看她，倒有几分羡慕的样子：“你爹娘真好。”

杜若心知秋荷必是想起了自己的事情，虽说秋荷的爹娘并不是卖了她，但也从班主那边拿走了两石谷子，所以细究起来与卖也差不了多少。

一行人到镇东一处客栈停了下来，余庆和这家客栈的掌柜是熟人，把车马都停在后面的院子里，倒也安生。

杜若和秋荷、芬儿一起走出客栈，后面跟着两个老嬷子，再后面则是余庄头、余福儿和几名侍卫。她临出门之前把首饰都卸了下来，头上光光的只插了只乌木簪子，再加上体形瘦弱，和秋荷、芬儿站在一起，看上去也只是几个一般人家的女儿，倒也不很引人注意。

大家高高兴兴的沿着街道瞎逛。杜若从没到市井里来过，对街旁所有的店铺都充满了兴趣，拉着秋荷、芬儿一家一家的看过去，遇到自己喜欢的，或是她俩喜欢的，又或是后面那两个嬷嬷、余福儿和几个侍卫想要的，必然要掏钱出来买回去。

杜夫人走的时候曾留给她几十两碎银子零用，但余庄头儿说这小村小镇的，银子不好使，便从庄中的帐房里支了几千铜钱，让一个壮实的侍卫背在身上跟在杜若几人的后面。这一路走过去，虽然买的东西都不贵，却只见那只铜钱袋子慢慢变瘪，而大伙儿手上捧的小东小西却越来越多了。

余头儿瞧着心疼，又不敢强劝，跟了一条街以后，终于忍不住上前道：“小姐，咱们不是还要买两个丫头吗？小人看这天也不早了，还是赶紧去看看吧，再迟，人市只怕就要关了。这些东西待会儿过来再买也不迟。”

杜若有些诧异的道：“这么早就要关门？”还没到午饭的时间呢，虽然大部分的人因为要出外劳作的原因并没有午饭地概念，但像西陵杜氏这样的富贵人家却还是规规矩矩的一日三餐。所以杜若很习惯的以午餐为标准把白天分成了两个部分。

余庆陪笑道：“也不算迟了，这会儿再卖不出去，那些人就得想法儿去找些吃食了。总不能一整天在那儿站着饿死吧。”这个解释也很有道理。杜若点头道：“那你带路，咱们先去人市上。”

于是一行人转向，朝着镇西走去。一条不起眼的巷子走到头，前面豁然开朗，是块约有两亩左右的空场，场地上东一撮，西一堆立着五六十个人。

余庆解释道：“回小姐，这里有卖人的，也有买人的。您细看，那头上插着草标的都是要卖的。您要看中了谁，小人就过去问个价。这年头粮贵人贱，像芬儿那么大的丫头，三四两银子也就够了。”

杜若心里一阵微寒，想到自己刚刚那一阵子扫货，至少已经花了相当七八两银子的铜钱下去，想不到竟然就足够买回来两个芬儿了。而‘买’就意味着那两个活生生的人从此就像物品一样属于你，你完全可以决定她们的生死和一辈子命运。

他们这群人站在这里，场中的人立刻都看了过来，便有几个人小步过来陪着笑打招呼：“几位小姐、公子可是要看人，小的这里男女老幼应有尽有。就算一时没货，只要您说一声，小人一两天就能找到，小姐不妨过来瞧瞧，着实有几个上好的货色哩。”

杜若还没答话，余庄头便在旁边低声道：“小姐可莫要理睬他们，过来的都是些贩子，惯于以次充好，以弱充强。从他们手里买回去的人多半都要病上一场，害得主家额外要搭上许多钱财，咱们只管看那些自卖家人的就行了。”

杜若一阵恶寒，眼里瞧着那几人都是一副妖魔鬼怪的模样，忙转身避过，匆匆走到一边。这里老老小小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三四岁的男孩和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头上插头草标。两个孩子见杜若走近，吓得退了一步，小男孩年纪小些，一个转身，扑到后面一个妇人的怀里，哇的哭了起来。那小女孩却还咬牙站在那里，只是身子在止不住的微微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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