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智取令瓒
作者:青玉案上泥丸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168

李玄带着几分醉意,离开了浣花楼。//wWw.360118.com//

临别时,他不敢看玉娘的眼睛,生怕那其中的哀怨将自己击倒。葵娘一直送到门口,不住口地道:“镜郎,你可要常来啊!不来我可要生气了,让你在这住下你不肯,这楼里又不是没你住的地方。怎么着,嫌咱这楼里腌臜是怎么地?要不,我专门给你留间空房?”

“哈哈,妈妈说哪里话,只是眼下住在节度府,不回去人家还不着急啊!对了,赶明儿我让青城那边给你送几罈子剑南烧春来,那酒啊,在你这肯定好卖!”

回到节度府的客房,一推门,便嗅到一股浓浓的脂粉气,房里有人!

果然,鲜于大小姐灵金正襟危坐,边上侍立着阿环,两人看起来面色不善!

“哼,又到哪儿喝花酒去了?一身的酒气!”鲜于灵金没好气地问道。

“哎,我说大小姐,我去喝花酒,关你何事?”

“哼,是不关我事,可你别忘了这里谁是主人。你调戏主人的丫环,难道也不关我事嘛?”鲜于灵金小脸涨得通红,气呼呼地道。

“我道是什么事呢,谁调戏谁了?”李玄这才明白,那天拍了小阿环的屁股,看来这小丫环跑去告状了!嘿嘿,但愿那句《西厢记》里的戏文她没听明白。

“你还不承认?女人家的那个地方,是你随便摸的吗?”鲜于灵金向来护着这小阿环,那天阿环跑去哭诉,当时就把她恨得咬牙切齿的,可偏生两天都没见那厮的人影,所以今晚不管如何,都在他房里守着。

“拍便拍了,你要怎样?”李玄仗着酒劲,干脆便跟她来横的。

“你……你不是人!”这大小姐也真没出息,就会说这一句,连骂人都不会!

“呵呵,我哪里不是人了。跟你说了吧,我今晚去浣花楼了,玉娘陪着我喝了几杯,眼下酒劲未消,你可别惹我啊!”

“小姐,我不侍候他了,这厮是个淫贼!”阿环在一边跺着脚道。

“我还不要你侍候呢!明天我就搬出去了!”李玄横道。

“什么?你要搬哪去?”鲜于灵金一听可急了。

“你管得着吗?我爱上哪便上哪儿!”李玄存心逗她。这鲜于大小姐还真是个纯洁透明的可人儿,不逗她玩玩,也太对不起人了。

“不行!爹爹吩咐过的,要好好照看你!”

“那我明天回青城!总行了吧?”李玄没好气地道。

“不行!我爷爷说了,明天要给梁公饯行,梁老爷子要回老家隐居了!明天你不能走!”鲜于灵金搬出自家老爷子来。其实她自己也不明白,虽然这小玄子挺可恨,居然敢调戏自己的婢女,而且还说出那什么“若共你多情的小姐同鸾帐”之类的话来,可自己怎么就偏偏不想让他走,好像心里还是很想天天见到他似的!

“梁老爷子要走了?不好,我不想让他走啊!”李玄一惊,这梁令瓒若是真走了,自己的天工学院导师可就没着落了。这一走,以后要找到他,可就费事了。这可是正事啊!

“你也不想让他走?爷爷都劝了好几天了,可人家就是不愿留在这儿。”鲜于灵金道。

“我想让梁老爷子到我们道院当导师啊!你看可有什么办法?”李玄一时无计,转过来向这大小姐求计了。

“我有什么办法?我都跟他下了两天的棋了,磨了半天,可老爷子铁石心肠,劝不动了!”鲜于灵金无奈地说。

“这……这得想个办法啊!”李玄真急了,本来他想等玻璃弄出来以后,磨出镜片来,造个望远镜,然后用这望远镜来说动这精通天文机械的梁老爷子。\\www.360118.cOM\\你不是爱观星吗?用望远镜来观星,不容他不感兴趣。可是,眼下玻璃还没办法大量生产,烧玻璃的事情因为要赶建道院,全部停下来了!这可怎生是好?

“要不,我再跟爷爷去说说?”鲜于灵金见李玄急头抓耳挠腮,不知不觉之中,竟然忘了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反过来到替他着急起来。那阿环满拟小姐来替自己出口气的,转眼见小姐反过来为他着急,不由得恨得暗咬银牙,在一边直跺脚!

“你想那老爷子连皇上身边都不愿意呆了,想来是真的要归隐山林,不问世事了,我看,就是你爷爷也劝不动了。”李玄无奈地道。

“你怎么知道?我爷爷跟这梁老爷子可是几十年的交情了!听爷爷说,当年他们一起读书论道,交情好着呢。这梁公以蜀中落下闳自居,而我爷爷以鲜于妄人自居,两人意气相投,都是几十年的朋友了,岂容你瞎说!”鲜于灵金不愿意了。这小妮子在家里最听她爷爷的话,不容旁人半点轻视。

“鲜于妄人?哈哈,还有名字叫‘妄人’的,哈哈哈……”李玄听了这名字,不由大笑起来!

“你知道什么!这鲜于妄人乃是汉人,当年跟落下闳一起,为太史令司马迁造《四分历》的!是我蜀中先贤!”

“噢,原来是先贤,嗯,失敬失敬!”李玄到是没听说过这么个人,原来也是搞天文的啊,可是汉代的鲜于氏跟这眼下的鲜于氏,恐怕八竿子也打不着吧。这鲜于老爷子也真有点一厢情愿啊。

“哼!你知道什么啊?我鲜于氏自汉代便是名门大族,魏晋以降,名士辈出,就是在当今大唐,也是响当当的大姓!哪像你,岭南蛮夷之地出来的,没见过世面!”鲜于灵金开始挖苦起李玄来。

李玄现在可没心思再跟这大小姐斗嘴了,他一心想留住梁令瓒,这可是大事。四大导师一日不定,他一日不能安心。

“水运浑像……天文钟……”李玄在一边自言自语。

“什么天文钟啊?”鲜于灵金对李玄时常冒出来的新名词儿一直很有兴趣。

“嗯,要从计时器上找名堂!对了,大小姐,你们府上用什么报时啊?”李玄忽地问道。

“报时?有打更的啊!”

“那打更的怎能知道时辰呢?”

“府上有漏房啊!那打更的管着漏房,看了箭刻,便知道时辰,到了时辰,他就出来打更了啊!”鲜于灵金道。

“你快带我去漏房看看!”李玄一把抓住鲜于灵金道。

“这深更半夜的,如何去得?”

“别管了,去看看再说。”李玄也不管她愿不愿意,拉着她便走,那阿环只好在身后跟着。

三人来到花园一角的漏房,推开门去,只见一大堆铜壶,层层叠叠地排在木架上。那管漏房的下人见小姐来了,慌不叠地上前请安。

李玄仔细观察这架铜壶滴漏,只见最上面是一个大壶,边上有木梯,想是可以上去注水的。然后是一级一级越来越小的铜壶,每级都有小管想连,最下面的是一个小铜壶,小嘴里滴答滴答地向下滴水。那水正漏在下面的一个铜壶里,那铜壶之中,竖着一支木箭。

这是一个多级铜漏,看样子精度挺高的。李玄心想。

“这位爷,您想看什么?”那漏工见小姐半夜带了个男人进来,大是好奇,不由问道。

“噢,随便看看,你是管这漏房的?”

“正是。”

“这漏准不准啊?”李玄随口问道。

“怎么不准?这套铜漏可是老太爷亲自监造的,晴天的时候,我常用日晷较检,一昼夜,相差不过半刻!不是吹的,整个成都府,就数我们府里这套铜漏最准了!”那漏工自信满满地道。

“一昼夜有十二个时辰,差半刻是多少?”李玄又问。他心道,这半刻恐怕跟后世的七分半钟不是一回事吧。

“你看,这里有个箭刻,满箭为百刻,半刻,也就是一个时辰的十六分之一还弱。”那漏工道。

“慢着,你怎么算的?十二时辰,为啥要用百刻呢?”李玄心中大奇。这十二个时辰,如果每个时辰是十刻,该用一百二十刻来计时才对,否则一百除以十二,根本就没法整除啊?

“这是古人法度啊,一直都是这么用的。一个时辰分为八刻,子午卯酉,多记一刻,正好是一百刻啊。”那漏工说话的口气,似乎这李玄是个不懂行的,问的问题也太外行了点。

“噢,原来如此!”李玄心中道,原来古人这漏刻的制度是不合理的!一天十二时辰,不是均匀分配的,这哪里算得上精准呢?当然,也许这只是箭刻制度问题,这铜壶滴漏本身,应该还是均速的吧。

他忽然觉得这计时是一个大问题!炼丹过程当中,如果能精确地计算时间,那么对反应的观察纪录,肯定是十分重要的!还有炉火冶炼,没有精确的时间计算,好多东西永远只能是模糊的。而这铜壶滴漏之法,虽然比较精确,可都是官府和大户人家才能用得起的东西,一般人如何计时呢?用沙漏?那玩艺精确度肯定不如水漏,而且只能短时间计量!用什么呢?李玄忽然发现,他一直忽略了这么一个重要的问题!时间计量!

学过历史的他当然知道,在中国,直到明清传教士带来西方机械钟表之前,一直都是用漏刻计时的。皇家天文台如此,而民间,干脆就是焚香计时,中国人对时间观念的模糊,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怪不得当年的传教士大都是靠着西洋自鸣钟才敲开了朝廷的大门。康熙不是非常热衷那些钟表机械吗?

对,时钟!只有这个东西,才能让梁公瓒感兴趣!可是,李玄心中又暗暗叫苦,自己穿越过来,腕上那块机械表都没带来!这眼下如何弄到钟表呢?

李玄在哪里胡思乱想,鲜于灵金拉拉他,道:“唉,我说你巴巴地赶来看这漏房,就是为了在这发愣啊!”

“嗯,有了!”李玄忽地拍拍脑袋,拉着鲜于灵金便走。

“给我准备一个秤陀,还有一根上好的丝线,要吃得住重的!”李玄命令道。

回到客房,李玄取出纸笔,埋头写写画画起来。不一会儿,那阿环便拿了一个秤陀和一团丝线过来。把床被铺了,便低头退出,心中那个恨啊,没法子说,谁叫小姐见了他,便改了作派呢。莫非小姐真的看上这小淫贼了?

第二天,李玄揣了几样物件,便去赴宴。鲜于一家头面人物俱都在座,这梁令瓒的面子实在是够大的。席间他笑道:“老朽叨承简公一家盛情相待,也有些日子了,明日我便回归山林,这杯酒,就当我谢谢各位了。”

“唉,梁公何不在此养老?府中儿孙之辈,皆可彩衣娱亲,我的子孙,便是你的子孙,何必非要归隐山间呢?”鲜于志简还想再劝。

“呵呵,此中自有难言之隐,简公,你就不必劝了!”梁令瓒叹道。

鲜于志简知道他是因为那水运浑像失灵之事,获罪当朝,如今又怕连累了他鲜于一家,因此才不肯逗留。这老爷子,还真是个硬汉子。

“梁公既然志在山林,在下以为,也不必独居深山啊!青城山离此不远,何不隐于青城,既可教些学生,又能与志简公时相往来,岂非两全其美?”李玄忽然开口道。众人皆是一愣,没想到这小炼师居然要唱主角了。

“青城虽好,非我梁园。老夫还是回归故里吧!”

“梁公今世大才,如此归隐,一生机械之学,岂非埋没于深山?若能造福世人,才堪称大德啊!”李玄又道。

“还谈什么机械之学?便是那水运浑像,如今也被束之高阁,当世之人,又有几个能看重我等机械之师的?”梁令瓒口气里满是无奈,但也恰恰透露了他内心的不甘。

“梁公,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如何?”

“什么东西?”

李玄取出那秤陀,上面早有丝线系住。又从旁边书案上取过一个笔架来,将那丝线缚在笔架的横梁之上,笑道:“此物虽然简单,但其中蕴含极妙之理。梁公且看!”

他将那秤陀轻轻向一侧拉起,然后放下,那秤陀便开始摆动起来。

众人的眼睛跟着那秤陀左右摇摆,直到眼睛都看酸了,这秤陀仍然停不下来。

“你这是?”梁令瓒疑惑地问道。

“梁公,你那水运浑像,乃是注水于斗,以带动机轮运转。机轮再传于它轮,轮轮相传,乃可报时。试想,如果用这摆锤,作为动力,带动齿轮,岂非更妙?”李玄道。

“这摆锤如此摆动,终有力尽之时,如何能恒摆不休?”梁令瓒略一思索,便疑道。

“这摆锤若无阻滞之力,必恒摆不休!每摆之间,用时均等。只需设法将这阻力减至最小,并加一助力,则可恒动不停,以此原理,可以驱动齿轮,用来计时,却是最妙不过!”

李玄尽量用那个时代人们可以理解的语言,来描述摆钟的原理。当年伽利略发明摆钟,不正是受教堂里大吊灯的启发嘛?

梁令瓒闭目略一思索,忽地拍案而起,笑道:“果然大妙!若以此摆为机,则可得一恒定之力,大妙啊!”

李玄又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上面画着他根据后世座钟的原理绘就的一张示意图,递给梁令瓒,恭敬地道:“梁公乃不世出之机械大师,若能就教于我指南道院,教导百工,我相信,定能制出更多的奇器奇物来!”

“指南道院?”梁令瓒不解地道。

“呵呵,梁公,这指南道院,乃是我鲜于氏与李炼师等合办,为的是聚众讲求物理之道,其中有天工院,正是研习机械之事。以梁公之能,天下无出其右者,若能得梁公任教于此道院,则我大唐幸甚矣!”那鲜于仲通不失时机地插话道。

“呵呵,这到是有趣的事情!只不过,天下无出其右,言重了,你看这小炼师,机心之巧,恐不在老夫之下啊!”梁令瓒捻须笑道。

一看这梁老爷子口气松了下来,李玄忙趁热打铁道:“梁公,您一生的心愿,有了这道院,定可完成。我道院不仅可制水运浑像,还可以制更精密的报时器具,还有,龙骨水车,指南车,计里鼓车,这些,道院都准备重新制造。梁公若能屈驾任我道院导师,这机械之学,必能大放光彩!”

“呵呵,被你这么一说,老夫还真的有点心动了呢!”梁令瓒笑道。

“那就这么说了,你梁公就在青城山下,开馆授徒,到叫在朝诸公看看,我西蜀偏远之地,也能制出天下绝无仅有的奇器来!”鲜于志简拊掌道。

他这一言既出,看来梁令瓒是跑不掉了,李玄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