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血淬军魂
作者:烈血炎黄魂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417

“娘的,这一次,匈奴人可真学会咱的计谋了!”蒙成一边呼喝锐士们上城头御敌,一边搓着双手在城梯上下走动不停。

“将军,咋了?”陈则急忙忙从城下丢下饭碗跑上来,一见面便问道。

“这一次,匈奴人可真会用咱的计谋了,四面开花!”蒙成恨恨道。

陈则能作到副将的职位,自然不是简单任务,闻言稍加分析便明白,面色凝重点头不语,蒙成已拽过赶来听令的斥候急促道:“给你三匹马,即就是死了,也要连夜给我赶到九原去,便说我阳山三万锐士上下人等,誓与长城共存亡,不需九原一兵一卒支援。另,请上将军注意西边氐羌,深入草原斥候百人队的消息,绝非虚言!”

他知道蒙恬对自己的稳重与敏锐很是相信,尽管此时九原可能已经派出了人马去支援四方传檄陇西北平,但为防万一,自己不得不再将自己根据狼烟烽火传来的消息加以分析报告上去。

斥候应诺,身边便有锐士牵马过来,他一手抓住自己胯下战马的降生,一手接过陈则送过来的令旗虎符,小心放在块中,又抓过两匹战马缰绳拉在手中,便趁着黄昏向南方奔去了。

蒙成叹了一口气,默默向天轻声念叨一句道:“看来,深入草原,果然鼻子也能灵敏很多的!”却说完之后,便脸上给肃然决绝代替一切表情,噔噔跨上城头去,奔到城垛上向下探看一番,转头来大声叫道:“匈奴人便在脚下,诸公请死命力战,蒙成,愿与阳山共存亡!”

陈则在一旁,蒙成话音方落便叫道:“今日事急,我等不可惜身也!愿与诸公,共担军令:有退后者,斩!有言弃城者,斩!有不愿死战者,斩!左右都是一死,匈奴人也好,东胡人也罢,不过蝼蚁一群,纠纠老秦,死战不休!”

锐士们都是大秦的勇士,谁没有与匈奴人的血海深仇背在背上,不用鼓动,便都同仇敌忾,此时有陈则宣布军令,俱都沉默以对,只是手中兵器,直将一双手都暴起了青筋来。

轰,轰,轰——

木驴撞击在城门上的响动传上城头,锐士们脚下城墙岿然不动,只有城门上面的锐士们能感觉到微微的颤抖,便有人低声骂道:“娘的,匈奴人啥时候也学会咱的攻城方法了?!看他们的木驴,比咱们的还要精锐!”

“鸟,不过头上顶了一个疙瘩子,披了一层牛皮,老子就不信,咱的利箭连匈奴人的硬骨头都能刺穿,还奈何不了小小一块木头!”

“就是,咱大秦的器械……”轰,脚下惊动持续传来,这锐士张口向城头下吐出一口口水来,虽然凝重却继续笑骂道,“咱大秦的器械……呃……”一支天空跌落下来的狼牙箭,便在他一句话没说完时候,端端正正插进他的后心,直一箭,他便一下子丧失了说话的力气。

战场上厮杀,死人见得多了,刚才还言笑晏晏的袍泽眨眼间便不能再说话,这已经是平常不过的事情,锐士们悲伤,却更多仇恨,红着眼睛看了一眼先走一步的同伴,便静待蒙成反击的军令下来。

嗵嗵嗵三声大鼓响起,锐士们奋然跃身便到了城垛缺口处,扫眼向城下匈奴人看去。血红色的大地上,白色雪地如羊毛毡一半、、一般干净,却上面无数黑色脚印不断错落踏过,无数挥舞着弯刀嗷嗷嚎叫向长城杀来的匈奴人,面目渐渐清晰,正展现在众人眼下。

“放!”蒙成挥手,掌旗锐士摇动大旗,黑旗映日,呼呼生风,弓箭手们在将领的带领下,直扑城垛而去,一把推开霸占着垛口的别人,他们手中早已挽好的羽箭,便呼啸着从弓弦脱离,向着脚下蚂蚁一样扑过来的敌人丢过去。

呜呜的箭支,在空中来回穿梭,形成连空气也不能幸免于难的死亡空间。那带着怪啸的利箭,是匈奴人的狼牙箭,大秦锐士射出去的,却是三棱黑幽幽悄无声息的长箭。

这种三棱箭,乃是从咸阳造运来的大秦统一箭支,三个相交的平面,后面带着倒钩,看上去便极为骇人,虽在发射出去的时候声势不能与匈奴人呜呜尖叫的狼牙箭相比,却胜在悄无声息上面,且这种三棱箭,在破开人体之后,便有倒钩咬住体内骨骼,不说大面积长距离的杀伤力无与伦比,便是受伤不死的人,要取出那三棱箭来,也足以将他疼死。

这种三棱箭,在这个时代是无法仿制的。天下谁都知道秦弩和三棱箭的厉害,只要是敌人,定然也捡到不少这种三棱箭,但除了大秦,谁也不能制造出来——三棱型的箭头,难以把握制作不说,便是其工序流程,谁也没有掌握,耗时耗力耗材料,便除了一个大秦帝国以外,谁也负担不起。

蒙成老茧遍布的手掌忽然伸出在空中一抓,一支狼牙箭便出现在他面前,他看看手中的利箭,冷笑便向左右道:“我还道匈奴人果然将我大秦的好东西都学了去,却不过还是在那个无能的状态!哼哼,不过几样小东西,在真正的实力对比中,他们能有我大秦十之一二,那也算他们能有一点胜算了!”

匈奴人将木梯搭上了城头,他们果真学了一回乖,知道城头有滚热的桐油,便在砍伐数目做长梯的时候,只在这半日来攻城之机。长梯上的绿芽还没有削去,湿漉漉增加了数倍沉重感觉,匈奴人也不在意了,他们人多,便是千斤的重量,他们也能一点一点蹭上高大坚固的城墙来。

锐士们一看这种梯子,便心下有了主意,有钩铙手手持数丈长短的木杆,前头用青铜铸成的凹型架子,轻轻搭住木梯向外一送,便刚爬上半中腰的匈奴人,惊叫着在空中做出手舞足蹈的动作,与梯子一起重重甩落在雪地里。

但梯子却由于没有干燥的原因,压死几个匈奴人之后,安然无恙在不断涌上来匈奴人的连推戴桑之下,颤巍巍又搭上了阳山卫所的城头。锐士们也没有办法,也只好匈奴人搭上一次,他们便推下去一次,那颤悠悠的木梯,一次又一次倔强倒下,又一次又一次挣扎爬起。

“将军,要不,咱用硬弩摧毁罢,好几百梯子呢,一直这么下去,恐怕锐士们烦躁起来,正好给了匈奴人可趁之机!”陈则皱眉直看着那根本不是很坚固随时都有可能要散架,但就是不肯罢休一直在城上与地下做着纠缠的木梯,忍不住便叫道。

“笨!匈奴人就等着咱们用硬弩呢,你堪堪他们那些给人群围住的地方,那里一定准备了摧毁咱们硬弩的东西,虽然咱们也不清楚那是什么!”蒙成抬手就要给陈则一个爆栗,却想了想放下手来——好歹陈则也是阳山卫所的副将,不能不给他留着面子。

“可是,啥东西能给咱硬弩造成伤害?没有罢!”也不是陈则骄傲,这硬弩……委实也太恐怖了,千步的距离,没有什么能够将可以伤害它的东西送到面前来。

蒙成摇摇头道:“就怕万一有比这硬弩更恐怖的东西存在!要知道,天地间,从来没有一种东西能永恒称霸称王,上天造就一个传奇时候,便也造就了足以毁灭这个传奇的克星。匈奴人引以为傲的骑兵,不是给上将军的步兵大阵打得大败么。”

陈则脸色一变,左右看了一眼,贴近蒙成身边低声道:“将军噤声,有些话……还是不说的好!”

蒙成也脸色大变,双肩微不可察松动两下,也低声道:“咱这里……应该没有中车府士的罢?!”

陈则摇摇头,警觉向左右的卫士看了两边,鹰隼般目光映照着淡淡余晖,森然而戒备,却周围护卫们毫无半点异色浮现在脸上,便是两人说话,他们也似没有听见一般,直挺挺站立在那里,却不着痕迹将两人周围包起一个圈,外面人定然没有能近身来的。

“算了,便是有人听见,我等都是大秦锐士,都是好兄弟,谁还能做出……做出那事儿呢!”蒙成这般说话,却与陈则似能感觉到彼此之间的心思,每人两个方向便移动目光打量,半晌四道目光聚合时候,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大松一口气的侥幸。

当下陈则便不再坚持道:“那也好,硬弩,咱留着到必不可少要用的时候再用上,这些梯子,也应该要散架了的!”

两人说话之间,匈奴人全面攻击开始了。这一次,不再是搭梯子攻城的只搭梯子攻城,推着木驴车撞门的撞门,他们互相配合起来,一辆木驴车配一条木梯,旁边跟着数百推车抬梯的下了马充作步兵的匈奴人,后面紧跟策马威胁可能出城秦军的骑兵,在后面,便是大量挽着弓箭向城头上将狼牙箭密密麻麻不问青红皂白便抛射的弓箭手,这样子,果真有了几分大秦军分工与配合的模样。

嗤嗤的狼牙箭破空声一直响个不停,匈奴人也不知从哪儿弄来那么多的箭支,大秦军队可以一息之内射出三万利箭,却这十万匈奴人全部出动,便一息之内也射出了十万支来。

城下地势宽广,匈奴人却多,秦军射出的箭支,两三支里面便能有一两支是在匈奴人身子周围晃悠的;城头上只有狭长但窄小的地带,但秦军人少,匈奴人射上来的狼牙箭,有盾牌遮挡,下面的锐士直觉头顶便在下雨叮叮当当不停,便是偶尔狼牙箭射中袍泽,却禁不住这偶尔实在太多,穿花蝴蝶般在城头上奔走的后备队,不断将受伤甚至失去生命的袍泽抬下去。

渐渐地,死亡驱散了黑夜临近时候的寒冷,城头上锐士们有条不紊跟城下匈奴人对攻了一会儿,他们便受不住这种憋屈,有人跳起来时候正装上头顶的盾牌,龇牙咧嘴一番,他们狠狠咒骂一句,却猫着腰将长剑叼在口中,左右看看有滚木礌石,便奋起力量赤脖上去抱起,或者两三人合作两沉重的这玩意儿抬着,快步闪到城垛口处,凭感觉向脚下颤抖最厉害的地方,嘿然吐气一抛,片刻便听下面轰的一声,那不停撞击着城门的木驴,便没有了声息。

却在这一过程中,盾牌免不了要倾斜甚至移动开来,匈奴人从来没有停歇过的箭雨,便钻空子抽冷子从缝隙钻下,将后背完全卖给天空的抱石锐士,扑通一声栽倒在坚硬冰冷的城头上,鲜血潺潺溢出直染红了怀中的石头滚木,却自己,再也不能站起来了。

身旁的锐士,轻轻便将袍泽移开,小心似恐怕惊恐他们安睡一样,将他们交给来抬人的后备队,自己咬咬牙将侵染了袍泽鲜血,镌刻了同伴生命的石头滚木抱起,奋力便向城下扔下去,却毫不犹豫自己是否便是下一个与袍泽同样要给人抬着下去的永恒。

世间,有一种人,他们从不盘算自己的归宿,绝不会以自己的生死作为进退的依据。国家,需要用鲜血,甚至生命去保护,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流血牺牲的,但这种人,天生便是为了将一腔鲜血洒在深爱的土地上,这种人,他们为了国家的安全和不受侵染而存在,他们的生命里,祖先深深刻在血液中的烙印,便从来都只有一句话——你的价值与荣耀,只在你与敌人生死之间。这种人,散发赤足,上马击贼,他们或许可以没有名字,但他们不能没有共同的代号。

或许他们也不自知,或许他们也不明白有人会笑,但,他们的墓志铭上,后人不能不写下两个大字,勇士!

真的勇士,只在国家存亡,人们生死的一刹那,才会绽放出怒吼的鲜花般嘶鸣!

国家要强大,国人要活命,譬如大树要茁壮,这便需要鲜血,只有用鲜血来浇灌,参天大树才可长成!

勇士的鲜血,没有尊卑贵贱,没有清浊脏净,男儿血,烈烈如酒,壮怀激烈!

自古以来,勇士的集中之地,便是军旗之下。

军旗之下,勇士成群,坟墓成堆。

民族,便在这些傻傻痴痴的男儿,这些舍生忘死的勇士振臂一挥当中,挺起了脊梁,他们的风骨,不是吟诗作曲便能写出来,这种生死至少鲜血铸就的灵魂深处的呐喊,或者说是嘶吼,只有大漠的金戈铁马,只有关山的秋风清月,只有男儿,只有烈烈如桀骜昆仑沉默胜万里长城的男儿,才能从血液中沸腾出那一种灵魂实质般的调子!

有一群人,叫军人!

有一首歌,叫男儿行!

有一千年一万年世世代代也不能说得完道得尽的一个故事,千百年来传颂吟唱不休,其实这个故事,只是一个平常看来虚无缥缈的影子,这个影子,它叫军人的灵魂!

军魂,军魂是一把刀,是一把剑,这把刀剑是否锋利,那便看看上面有多少鲜血吧,浩浩荡荡的历史长河中,谁也不要忘记,有一种传承不休的铸造淬炼技术,它叫做血淬!这种技术,它的对象只属于军魂,因为世间从来没有哪一样东西能够比得上军魂的坚硬,没有!

过去没有!

现在没有!

将来,也绝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