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林脚步不停，一直在进行步测，他一边走一边问梅文海：“你读过《周易》吗？”

梅文海紧跟着他，答道：“以前读过，但没有什么心得。”

潭林道：“易经在民间之用，大多用于占卜，既是占卜，那么六十四卦的演算就需要借助一些常见的建筑与物品，你知道水井的演算方法吗？”

梅文海摇了摇头，说道：“这我可没有研究，你不会连这个也懂吧？”

潭林笑道：“略知一二罢了！”

梅文海奇道：“你不是学医出身吗？怎么会连这些占卜之术也研究呢？”

潭林道：“血脉经络、五行八卦，其理原就相通，道家之学，不外乎归自然为一理，所以知其一也就知其二了！”

梅文海钦佩地点点头，说道：“有道理，有道理。你还真是个奇才！”

潭林望着慈荫楼和咸若馆的方位，说道：“紫禁城里，皇宫大殿的建筑往往以天上的星宿为参照，但这些花园里的亭台楼阁则仍按照民间的惯例和习俗建成，所以其中许多习俗不免会受到易经的影响，反过来，占卜之术又会通过房屋建筑的参照，以易经之理，推演出预生之事。”

梅文海没听明白，搔头道：“这有点太绕了，我听不太懂啊！”

潭林微微一笑，说道：“一时半会儿，我也给你讲不明白。咱们先根据咸若馆的位置推演一下当初他们打井的位置就行了。你拿来纸笔，把我说的卦像记下，然后咱们再推演。”

“好的！”梅文海进到屋里拿来纸笔，立在潭林身后。

潭林一边搜索着记忆，一边说道：“民间有一种以水井推演卦象的算法，书上说‘水井以初爻为用，又以白虎子孙申金为用’。以‘六亲’来讲，因‘财为饮食，水财主饮水’，‘子孙申金乃为水财长生之地，以之为井’，六爻预测也是这个道理。在六爻中，‘白虎主道路，井为水路临之理’，六爻以‘青龙主饮食’，所以这个道理应该是通顺的！”

梅文海听了半天，一句也没有听明白，但他对六爻的卦象倒还算知晓一些，于是在纸上默默记下。

潭林完全陷入思索之中，没有却顾梅文海，只是喃喃自语：“初爻庚子水屋下井。甲子水门前井也，日父母生合初爻，坡下井。把这句记下！”

梅文海慌忙记下这句话。

潭林继续喃道：“初加勾逢三合，井在墙角也。内卦坎化离，初爻水化火，二爻火化水者，俱井灶相连也。初合三爻房井相连也，龙旺逢冲新井也，虎逢衰死旧井也。初空动穿井完也。空逢冲穿井未完也。初鬼空废井也，初水逢死气井室常闭也。土杀动来刑冲克初爻，井闭塞也。初临龙水遇墓绝枯井宜开也。初父化兄，相承留下井。初兄化兄与人合井也。初持父母有井亭或肋下井也。”

他一边喃着，一边绕着慈荫楼踱步，走到最东边的屋子前，他停下来，继续喃道：“初临月日二虎，虎眼井。水化水，双服井。初爻伏爻化爻同，三眼井。初与三传并合四眼井也。初临财福青龙，水清盈溢，福及百家也。初加鬼虎灾生十室也。初加勾土，官符叠叠也。初加雀火，一向乾枯也。初加雀水福禄悠长也。初金蛇动井埋尸骨也。初巳蛇动井有蛇怪，加大杀，有毒蛇也。初武水雀旺动泉不竭也。武大杀动，水黑也。壬戍癸亥动合初水味咸也。丙午动合初水味淡也。大杀丙丁动无水。初壬癸动泉多也，水值长生，水常泛溢也。合动生合初，水清溢也。水动不积也。土动水浊也。土空是池也。土加咸池杀水秽气，不可食也。初属木井边有树也。庚寅辛卯松柏也。庚申辛酉石榴也。己未桂也，戊辰竹也。壬午癸未杨柳也。若木鬼带杀动，井上有枯树为精。旺相树大，休囚树小。若逢刑冲树必损坏。日辰刑冲其木方。月建刑冲其树斫伐也。初爻土动木者，井中有树宜去也。兄动合初,一旱无泉也。”

潭林望着慈荫楼的二层，说道：“慈宁宫花园里所到之人，多是前朝妃嫔，明朝中末之时，帝王更换频繁，许多后妃尚且年轻，也因皇帝驾崩而无奈移居慈宁宫；本朝以来，嘉道之时，后妃也多是二三旬的年纪就移居于此，所以花园之中并非完全是耄耋之人居住，所以卦象上应该有所偏移。”

梅文海问道：“这句用记下吗？”

潭林道：“这句不用记。”

梅文海又问：“刚才记下的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潭林说道：“这些是民间占卜之时，借助水井推演的卦象。”

梅文海把纸上的文字扫了一遍，然后拍着脑门道：“我大概明白了，这些话的意思就是说，可以根据水井的位置和水井周围的景物进行占卜，所以各种不同的水井就成为预测的依据，是这个意思吧？”

潭林点了点头，说道：“没错。”

梅文海又问道：“可是，现在我们找不到水井的位置，你说的这些卦语又有什么用处呢？”

潭林突然想到了什么，便说道：“这个等会再跟你解释，你再记下几句话！”

“哦。”梅文海握住笔，屏息倾听潭林的声音。

潭林又背了一段：“官动合初，久旱得水也，二爻父母空，无井栏也。父母被刑冲，井拦损也。二爻虎金合，石井栏。辰卯旺合，竹箩为井栏。庚寅旺合，木井栏。戊寅旺合，竹井栏。二爻武旺空。或武动逢冲者，井栏盗去也。初勾逢刑破，井下栅颓也。初受土克，水漏也。初临丑土加勾，井傍有半片磨也，金虎动合初勾，并旁有顽石也。初临辛丑逢勾金动来合，旁有旧缸底也。初加旺虎在艮宫，旁有灰堆也。初加天河、天井、小杀动者，有小儿堕井也。初下伏鬼，井有枯骨也。初下伏卯井中有竹物也。金动冲合初爻，瓦罐堕井也。初加勾杀动，窑器堕井也。……”

可能是潭林念得有些快了，所以梅文海对其中的一些句子没有记下，他忙打断潭林，说道：“先别急，有几句话的字我有些拿不准！”

潭林回过头来，拿过他手中的纸笔，伏在石凳上把空缺和写错的字给增添上去。

梅文海看着这些晦涩的文字，托颐问道：“潭太医，说实话，我对于占卜之术虽说并不是很相信，可是我也研读过佛经，对其中的道理倒也并不排斥。民间的许多术士大多是略通卦理，便四处占卜骗钱，但是如果真的精通其道，按照一些复杂的推演方法，的确是可以预测出一些事情的结果的。不过，你现在背的这些话，是要以水井为参照才能推演的，现在我们连水井的位置还没有找到，怎么来推演呢？倒不如，你再想些以房屋为参照的推演之法吧？”

潭林笑了笑，说道：“刚才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如果这套占卜之理是正确的，那么我们就能从这些话中得到水井的位置？”

梅文海奇道：“不对吧，这些占卜之理必须要有水井才能推演，你现在跳过这一步，凭空用这些话来推演出水井，这太不可能了！”

潭林笑了笑，说道：“等下再告诉你怎么推演。让我先把我想到的卦理写下来，免得一会儿忘了。”

梅文海长叹一口气，坐在旁边等着他。

潭林又在纸上写下：

庚戍辛亥冲初爻，首饰坠井也。初持金蛇动，铁勾坠也。壬申癸酉冲初爻者，剑堕井也。虎加土杀动，石块堕井也。酉金冲合初，鸡飞落井也。初加龙虎动，猫落井也。丙辰加龙德动，井有鱼龙也。金虎加大杀动，井有铁器为精也。初加光影杀动，井有怪异也。

梅文海看了他写下的这些话，不禁笑道：“这些爻卦真会有这么准吗？首饰掉到井里、铁勾掉到井里、宝剑掉到井里、石块掉到井里都是意有所指吗？况且，鸡掉到井里、猫掉到井里又能测出什么呢？”

潭林笔下不停，对他的疑问不予理睬，只是说道：“你现在就好好儿想想，你听说过的慈荫楼里的一些怪事，以及你在慈荫楼遇到过的一些怪事，我要的必须是有真凭实据的事情，不要妄加猜测的！”

梅文海道：“你先告诉我，你究竟想做什么，我也好有目的想一些有用的事情，免得我想到的都是些没用的，这岂不是耽误时间吗？”

潭林终于默写完毕，他掷笔说道：“好吧，我就告诉你我要怎么做。按照通常的占卜之术，是根据现在的情状来预测未来的情状。比如说，屋后水井左松右柏，可以推演出房主四十岁可得千金。”

梅文海点头道：“对啊，通常不都是这么算的吗？”

潭林道：“那么，我们现在反推回来呢？如果已经知道了四十岁得了千金，那么反推出多年之前的松柏的位置，不就得出水井的所在了吗？”

“哦！”梅文海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潭林长吸一口气，说道：“只不过，以事推卦如同在乱麻中求一细线，并没有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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