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章 官腔
作者:纪沫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026

谷正中唉声叹气道:“要是找出来就好了!问题就是什么也没有查出来!”

向山忍不住又嚷起来:“没查出来是好事啊!你怎么还这样愁眉苦脸的!”

莫桃却恍然道:“我明白谷大哥的意思了。高明的隐形咒语除下咒人以外,谁也检查不出来。天悚怀疑谷大哥身上中的是龙王的隐形咒。上次谷大哥在屈庄逗留,天悚磨蹭几个月也没采取任何行动,是想等龙王出手救人。否则谷大哥这张牌就等于是白费了。问题是龙王一直没有动作,我们始终没找出来咒语,也就无法明了咒语的功用。”

向山又去打量谷正中,愕然道:“真这么神?明明中了咒语还会任何人也检查不出来?”

谷正中颓然道:“我觉得也没有这样邪乎,可三爷认定是这样,还举例说梅姑娘之所以能自己解开‘情人泪’,就是因为她体内有一个隐形咒,也是怎么检查也检查不出来。二爷,你好歹要帮我说说情,让我跟着你们一起去飞翼宫。三爷要是担心,了不起就是一进听命谷,我让你们用绳子把我五花大绑捆起来,就无论如何也害不着你们了。三爷不是会天罗结吗?就让他亲自动手捆好了。”

向山听得好笑之极。莫桃听人提起梅翩然又痛得很,这说不定也是莫天悚一定要赶走梅翩然的一个原因,轻轻叹息一声,点头道:“谷大哥别急,让我先和天悚说说。”

谷正中还是一点也不放心,只想莫天悚连梅翩然都赶走了,有莫桃说情多半也没用,回去还该去求求央宗。问题是莫天悚很不喜欢女人干预“朝政”,交接义盛丰的时候,谷正中私下求过央宗好几次,央宗都没答应。谷正中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才能打动央宗。

忧心忡忡回到莫府,谷正中立刻又去找央宗。这段时间为义盛丰他几乎每天都要来央宗的房间,五味子见是他,通报都没有一声,就打起帘子放他进门了。

本以为又能看见一屋子夫人小姐,却不想今天的客人只有两人,菊香陪着何亦男。谷正中和何亦男也是死对头,看见她就觉得倒霉。这段时间人人都来莫府也没有见过何亦男来,他还以为何亦男生莫桃的气,永远也不登门了呢!干笑一声,掉头就想走。

何亦男挑眉道:“谷老鬼,为何看见我就想溜?”

谷正中没好气地道:“怎么说话呢?我可没得罪你!二爷和我一起进的门,你有火冲他发去!”

何亦男瞪眼。央宗急忙笑着岔开问:“桃子进宫比赛踢毽子,赢了还是输了?”

谷正中摇头道:“我压根也没问。不过不用问也知道,‘输’这个字在二爷身上永远也用不上。”

何亦男道:“那可不一定。皇上专门去找了好几个踢毽子的高手进宫,才叫莫桃去比赛的。”

谷正中装模作样叹口气,道:“我说你怎么跑我们这里来了呢,感情是专门来打听消息的。看你这么诚心,那我就告诉你。二爷的确是输了。最近他根本就没有输过,正难过呢。三爷不在,我本来是想请央宗小姐去劝劝他的,看见你只好作罢。”

央宗看过莫桃踢毽子,一听就知道谷正中在胡说,好笑得很,不过她更知道何亦男是莫天悚专门派人去请来的,但何亦男却跑到她这里来不肯去见莫桃,忙给谷正中帮腔。

何亦男到也不傻,闷闷不乐地道:“你真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莫天悚说什么,你就干什么,一点也不像你以前的样子。你们要我去找莫桃也行,告诉我他究竟怎么了?”

央宗道:“刚才我就告诉你,你总不相信。桃子的确是动了出家的念头,天悚担心得很,才找你来劝劝桃子。”谷正中一听莫天悚连何亦男都请来做说客,看样子很快就要走了,越加着急,垂头丧气反而不插话了。

何亦男兀自不信,摇头道:“你们都唬我,一定是莫天悚又有诡计想害我。莫桃最近比什么时候都活跃,像是想出家的人吗?再说他想不想出家和我有什么关系?”

央宗微笑道:“你真要这样讲,我可是无话可说。”

何亦男却有些心神不宁的,勉强坐了一会儿告辞出来,正有些犹豫去不去看莫桃,菊香看周围没有人,低声道:“小姐,老爷已经收了唐家的聘礼,你千万别又陷进去。莫桃眼睛瞎了,莫天悚费那么大的力气把林冰雁从罗天身边撬走也治不好他,看来是没指望了。跟个瞎子过一辈子,你的苦吃不完了。”何亦男很生气,瞪菊香一眼,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去看看莫桃。

莫天悚不在的时候,她经常来莫府找央宗,对莫府很熟悉,很快就来到莫桃的住处。问向山,莫桃正在静室打坐。阻止了向山去通报,又把菊香留在外面,刚轻轻推开静室的房门,莫桃就问:“有什么事情?”问完才觉得脚步声不对,又没听见声音,转头对着门口迟疑道,“是谁?”

何亦男走进房间,低声道:“是我。可以进来坐坐吗?”边说边打量。屋子里有一张放着好些佛经道经的书桌,桌子前两把椅子。南边的墙壁上挂着不动明王的唐卡,唐卡前是一张供桌,上面一个香炉中插着三炷香,烟气袅袅。地上一个蒲团,莫桃面对佛像,手捏不动根本印,盘膝坐在蒲团上,真的有点像是老僧入定。

莫桃笑一笑,站起身来:“当然可以。不过这间屋子什么都没有,我们出去坐。”

何亦男早在书桌前坐下,摇头道:“我喜欢这屋子的味道,我们就坐这里吧。”

莫桃又笑一笑,也不勉强,高声叫道:“阿山,上茶!”过来摸也没有摸一下椅子,准确地坐在何亦男的对面,随口问:“今天这么有空?听说唐公子到府上下聘。日子定了没有?”

何亦男一听就是气,定定地凝视莫桃,浓眉大眼,英挺伟俊,身手敏捷,潇洒灵动,实在不该是瞎子!忍不住伸手在莫桃眼前晃一晃。

莫桃朝后仰仰身,笑道:“怕我骗你?开始天悚也不信,也像你这样晃手。我这瞎子只是看不见静止的东西而已。”

何亦男更是怀疑,紧盯着莫桃迟疑道:“你一点也不忌讳说那个字?”

莫桃笑道:“事实而已,有什么好忌讳的?”

向山端茶进来,苦笑道:“忌讳的一直都是别人。他从来就不忌讳,就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何亦男很不习惯,愣愣的没出声。莫桃挥挥手,向山退出去,带上房门。莫桃犹豫半天,笑笑问:“怎么不说话?找我有事情?”何亦男低头道:“也没事情。莫天悚叫我来看看你。不过我觉得你满好的,不用我来看。”

莫桃失笑道:“天悚太多事。他该不是叫你来劝我别出家吧?你不是一直不喜欢他吗?想不想报仇?你别听他的安排,气死他就报仇了!”

何亦男莞尔,终于轻松下来:“你比以前会说话了!明明就是不想听我唠叨,还把话说得这么动听。说真的,你真的想出家吗?”

莫桃摇摇头,笑道:“你听天悚的,听见风就是雨。我只是说想回去跟我爹修佛学禅,了不起就是受戒去做个居士,没说要出家。天悚老气我,我也找点事情急急他。”

何亦男失笑,环视屋子里的摆设,还是担心,迟疑道:“那你屋子里的书是怎么回事?”

莫桃淡淡道:“书能看见我,我可看不见它们,不过是装样子的而已。听说唐公子的尊亲唐大人是鸿胪少卿,想活动外放知府,是不是?”

何亦男愣一下,忍不住笑道:“桃子,你突然和我说这个,我很不习惯。听你一说我倒是想起来,我出门的时候,爹好像是和我提过一句。不过我对这些事情没兴趣。”

莫桃莞尔:“我也是前两天听金尚书提过一句。河南怀庆有一个空缺。你回去以后叫唐大人去找金尚书问问。”

何亦男又是一愣,吃惊地看着莫桃,半天才道:“少卿不过从五品,鸿胪少卿又近似闲职,能补上正五品的知府吗?”

莫桃失笑,淡淡道:“你不是满清楚的吗?怎么说没兴趣?鸿胪寺掌管朝会、筵席、祭祀相赞礼仪,少卿怎会是闲职?今天连万岁爷都觉得唐大人才华出众,该出去历练历练,才能更好地为朝廷出力。”

何亦男闷闷不乐低下头,小声叹道:“怪不得唐大人这几天总来找我爹。真没有想到你也学会打官腔,表面上冠冕堂皇,在暗中把一切事情都安排好!你以为我是来帮唐家问消息的?那你也未免太不了解我。知道吗?你最吸引我的地方正是你说一不二,不加掩饰的豪侠作风。记得在狼墨我们初次见面,你说要为我去宰了晋开,结果第二天在祭鼓节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宰了晋开。气得我爹吹胡子瞪眼,可就是拿你们没有一点办法。”

似乎已经是几辈子以前的事情,没想到何亦男还记得这样清楚。莫桃也有些惆怅,笑一笑:“秋风凋碧草,世人逐炎凉。官场尤其是这样。现在我还算是热吧,能帮朋友就帮一点。等哪天冷下来,化缘到你的门口,能得赐一餐,就是今日善因所结善果。”

何亦男冲口而出道:“如果真有那样一天,我就留你在家里住一辈子。只可惜我知道,永远也不会有那样一天。桃子,以前你总说你是贼,我是官,天生就是对头,不能在一起。现在你也是官了,还有什么能阻挡我们?”

莫桃摇摇头,轻声道:“官场趋炎附热。现在我正炙手可热,而你爹已经告老闲赋,我们的距离更远了!”

气得何亦男猛地拍桌子站起来,瞪眼看着莫桃,泪水在眼眶中直打晃,半天之后喃喃道:“你为何会去帮唐大人?难道你这样帮过很多人?”

莫桃坦然道:“因为他是你未来的公公。我很对不起你,想给你挣一点身价,免得你嫁过去后受气。”何亦男反而说不出话来。

向山在门口敲门道:“二爷,你能不能出来一下?凌爷有急事找你。”

莫桃又笑一笑,起身拱手道:“何小姐,你自便。在下失陪。”开门走出去。

凌辰上前一步,正要说话,看见何亦男追出来,又停下来。

何亦男大声道:“菊香,我们回去!”莫桃淡淡道:“阿山,替我送送何小姐。”何亦男怒道:“我有脚,不用人送!”大踏步地走了。向山犹豫片刻,追着跟上去,正好听见菊香道:“小姐,我就说别来找莫桃吧!”

莫桃招呼凌辰去旁边的房间里坐下。凌辰道:“负责护送袁叔永的镖师被人发现死在徐州的荒野中。”莫桃一惊,急道:“那袁叔永呢?什么时候的事情?”

凌辰摇摇头:“袁叔永失踪了,我已经叫人去找他。发现的时候镖师尸体已经腐烂。从程度上推测,遇害有五六天的时间,加上信使在路上用的时间,镖师是在八九天以前遇害的,身上财物被抢劫一空,说不定是谋财害命。”

莫桃苦笑,轻声道:“真是谋财害命到简单了。天悚知道没有?派人去镖局没有?镖师的家里有没有麻烦?”

凌辰道:“三爷已经知道,让我立刻回来通知二爷的。镖局那边二爷不用担心,我们托他们送人,人送没了,我们不找他们赔已经是宽宏大量了,他们绝对不敢再来闹事的。”

莫桃不悦地皱眉道:“你怎么这样说,镖师明明就是受我们连累,拿些银子给人家。”

凌辰不服气地道:“二爷,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我完全是按照你的吩咐,选一个平时和我们一点来往也没有的镖局,出门以后镖师也没有和暗礁有任何接触。说不定真是你给袁叔永的银子太多了,才给他们招来杀身之祸。”

莫桃摇摇头问:“天悚也这样说吗?”

凌辰低头道:“今天黑雨燕到了,白鹤却没有一起来。三爷在发冲她发脾气呢,顾不上说这事,叫我回来问你的意思。”

莫桃愕然道:“黑雨燕怎么了?”

凌辰嗫嚅道:“二爷你听了别担心。映梅禅师把梅庄捐给大慈寺,大慈寺还是不肯收他。黑雨燕趁着禅师和八风先生离开的功夫教训了一下大慈寺的方丈。禅师回来以后方丈亲自来请禅师,可禅师很生气,又不肯去大慈寺了,在太湖边盖了三间草庐和八风先生住在一起。黑雨燕和白鹤就送了一千两银子去,也不算很多。可是映梅禅师和八风先生还是不见了,也没有说是去哪里。白鹤还留在那边找他们。”

莫桃知道映梅功夫极好,并不很担心,只是很生气:“胡闹,简直是太胡闹了!活该黑雨燕被骂!你不想被骂就立刻亲自去镖局,好好给人家赔礼致祭。”

莫天悚回到房间里心情还是不怎么好。央宗亲自递上一杯茶,笑着道:“怎么又不开心了?”莫天悚叹气道:“田慧不知道是怎么了,走了这么些日子,还没有到。对了,今天何亦男见桃子结果如何?”

央宗莞尔道:“又被桃子气走了。好像桃子也不怎么高兴。正好和戎在妙应寺的法事做完了,直嚷着气闷,硬拉着桃子出门去了。天悚,田慧没到你这么不开心,很着急想走吗?”

莫天悚忧心忡忡地道:“袁叔永的事情你听说了吧?桃子那么关心唐大人,怎么又会给何亦男气受!”

央宗道:“一个小叫化子,和我们又没什么关系,失踪就失踪吧,还值得你放在心上。”

莫天悚叹息道:“只是袁叔永当然没什么,可是你不知道,最开始是元亨小和尚穆稹仇莫名其妙地就不见了;接着我们在富荣遇见的那个蔡步亭也好长时间不见人影,双厄马帮几十个人,一下子全部跟着蔡步亭一起都没了踪影;后来我就留上心,在灵宝,屈八斗偷偷逃走我没动他,只是派人吊在后面看着,可是没几天,监视的人就失去屈八斗的影子,怎么找也没有线索。这可就非常古怪了。我让暗礁全力追查,一直没有丝毫线索不说,暗礁还给了我一个长长的名单,不少和暗礁有摩擦的人也都失踪了。所以桃子才会选择一个和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的镖局来送袁叔永,不想还是出事。”

央宗担心地问:“是谁干的?”

莫天悚苦笑道:“我要是知道就好了!但我觉得是龙王,桃子也觉得是他。央宗,我想了又想,你暂时还是别离京比较好。一直没有田慧的消息,我真怕她是在路上出事了。”

央宗吃惊地道:“没那么可怕吧?你说的那些人都是给我们找麻烦的人,也许是你哪个朋友在暗中帮忙也说不定。不过谷大哥一直想跟着你一起,也劝我留在京城。要不我就等你从西域回来,我们一起回巴相,好不好?”

莫天悚点点头,搂住央宗道:“我也但愿是朋友帮忙,可惜一点也不像。前两天我又收到左顿大师一封信。大师在信中告诉我,可以肯定杀害诸葛青阳的不是工布人。我已经失去翩然,你若是再出事,我今后没法活了。”

央宗十分内疚地低下头,迟疑道:“都是我害你的,要不你回巴相去把荷露接来榴园吧!”

莫天悚哑然失笑,摇头道:“傻丫头,别总给自己加包袱。翩然离开和你没关系。其实我更喜欢以前那个总爱瞪眼指着我鼻子骂的央宗。”

央宗苦笑,幽幽地道:“女人,怎么争也争不过命!”

莫天悚大笑道:“夫人,连皇上都认你做妹妹,连带我这个假驸马也跟着沾光,你还觉得自己的命不好,其他女人不得气死?”

央宗失笑,又拉着莫天悚的手道:“谷大哥一心想跟着,你带上他好不好?”

似这样的软语温存实在不好拒绝,何况最近央宗深受打击,一直显得沮丧,拒绝她又会让她再受打击,莫天悚一时沉吟未决。豆蔻忽然闯进来,慌慌张张地道:“三爷,历公公来宣召你立刻进宫,说是皇上有要紧事。”

央宗顿时又紧张起来,失声道:“这时候?天早就黑了,皇兄有什么事情不能等到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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