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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玄隐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423

看着沥川的样子,我忽然领悟到了生命的珍贵。

我决定认认真真地度过着每一天。认真上班、认真跳拉丁舞、认真注意自己的饮食。每天早上,我都早起,沿着大街,认真地跑步。

二十多年来,我从没有这样认真地关注过我的身体、我的健康。

一连两周,我都没见到沥川。我知道他是故意避开我。他倒是经常来CGP,或者开会,或者讨论图纸。匆匆地来,匆匆地走,中午从不到餐厅吃饭。打电话找René,René对我敬而远之,大约是被沥川警告了。连我请他吃饭都找理由推托。

每当遭到这些明里暗里的拒绝,我的自尊都会大受打击。不过我的内心却被一种更深的恐惧占满,被自己盲目的猜测啃噬着。我回味沥川说过的每一句话,回味René看我的眼神。我知道,沥川日近一日地病入膏肓,他说不能再给我五年,是真的。

周五的早晨,我按时上班。其实那天我请了假,要陪艾松去香山春游。可是临走前,我接到公司的电话,有几份译稿需要提前交给江总审阅,于是我就约好艾松到香籁大厦的门口见面。我交了文件,从电梯上下来,迎面碰上正从自己轿车里出来的沥川。沥川还是那么dashing,只是在阳光的照耀下,他的脸没有一丝血色。他站在车门旁边,司机拿过一个轻巧的轮椅,他坐了上去。

“早!沥川!”我主动打招呼。

“早。”

因为要去春游,我打扮一新,头发长长地披在肩上,穿着皮夹克、长统靴、超短裙。艾松在电话里说他新买了一辆摩托,今天天气温暖、阳光普照,要带我去香山兜风。

大约从没见过我这种太妹装,沥川怔怔地看了我一眼,问:“有事要出门?”

“嗯。已经请了假,和朋友去春游。”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好玩。”

不远处,摩托车“嘀”了一声。艾松已经到了。戴着头盔,皮夹克皮裤,活脱脱一飞车党。

“再见,沥川!”

“再见。”

我飞奔了过去,接过艾松递来的头盔,坐到他的后座。

艾松说:“为安全起见,你得抱紧我!”

我说:“行啊!”

其实,我不想做出亲密的样子让沥川误会。可是,我被他那副冷漠的样子刺激了。加之这是我第一次坐摩托,心里有点紧张,于是紧紧抱着艾松,他一踩油门,摩托车风驰电掣般蹿了出去。

“不是说,四环之内不让骑摩托吗?”我在后头大声问。

“京A的牌子没事儿,给钱都能弄到。”

“艾松你别开那么快好不好?”

“我已经开得很慢了!”

我们由四海桥出口下四环,向西北方向行驶,路过又直又平整的闵庄路,艾松开得得心应手。

然后,我指着远处的一处风景,感叹:“嗨,艾松,你看那里!”

估计没听清我说什么,他回头朝我看了一眼。

就在这当儿,摩托车突然失控,我尖叫了一声,人跟着飞了出去。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我浑身都很痛,胸口也很闷,好像很多地方都肿了。

我的右腿很痛,胸口包着厚厚的绷带。我看见艾松站在我的床边,一副极度歉疚的样子。

他的额头上包了一圈崩带,上面看得出隐隐的血迹。

“对不起,是我害你受伤了!”艾松说。

其实只是身上很痛,但我没有什么极度难受或者濒死的感觉。

“究竟出了什么事?”我哑着嗓门问。

“地上有个坑,我大意了。”

“不怪你,是我说话你才回头的。”我说。

“你的伤势挺重。一条肋骨骨折,右腿股骨干骨折,已经手术了,里面钉着一颗钢钉和钢板。现在在查你有没有脑震荡。qǐζǔü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去告诉医生。”

“就是你说的这些地方不舒服,其它的地方还行。”我找手机,要打电话,“我得向单位请假。”

“这里不让打手机。我姐已经给CGP打电话了。你昏迷了四个小时。要不要通知你的父母?”

“我爸妈都去世了。”

“对不起。”他连忙说,“你还有兄弟姐妹吗?”

“有个弟弟在中山医科大,学业紧张,你不要让他知道。”

他坐到我的面前,双手轻轻地按住我:“你放心,这事儿是我弄的,所以,你归我全权护理。我向单位请了一个月的假,而且我本来就不坐班。我天天都来照顾你!”

听见“一个月”三个字,我吓了一跳,我要躺一个月吗?

然后,医生就进来了。简要地介绍完我的病情之后,要我补办住院手续,说看骨头愈合的情况,估计要住一个月。

艾松听着就要去二楼收费处办手续。我一把拉住了他:“不用急着交钱,CGP有很好的医保。给我电话,我打电话问人事部。”

人事部主任在第一时间接了电话,回答令我吃惊。“老总们非常重视此事,已经派专人来办理你的转院手续。”

“转院?”我说,“用得着转院吗?”

“你现在的这家医院住院部很小,非常拥挤,会影响你的休息。我们正把你转到积水潭医院,那里有一流的骨科大夫。”

我告诉艾松转院的事,艾松叹道:“反应这么快,这么周到。我真要对外企刮目相看了。”

我笑而不答。

第二天我就被转到了积水潭医院住院部。人事部的小赵已预先替我登记、交好了押金。艾松要去买饭票,小赵说:“安妮吃素。我们已经在附近的一家餐馆给她订了专门的营养素餐,一天三顿都有人送饭。”

我说:“我……可能需要另外请人照顾。”这种涉及隐私、肌肤相亲的事儿,我绝对不想麻烦艾松。

小赵马上回答:“嗯,怕护士们忙不过来,我们还请了一位护工。是位刚退休的护士,家里困难,需要多挣点钱。”

艾松张大嘴:“这个,护工的费用……你们也报销吗?”

“当然不会,”小赵说,“考虑到安妮的收入,公司给了她一小笔贷款,以后慢慢从工资里扣除。”

我没再多问。当然知道是谁在背后操纵的这一切。

小赵刚走不久,公司里的同事开始一拨一拨地来看我。我决定幽他们一默,给他们准备了一个签到簿。翻译组的小姐们最先到,给我带来了鲜花和热带水果,艾玛答应暂时替我照顾Mia。男同事们多半送花或保养品。

第二天,连和我不大熟的制图部和预算部的人都来看我了。有几个我根本没说过话,不过,他们都说认得我,对我的“劲舞”印象深刻。

第三天来看我的竟是公司的清洁工林大嫂。大嫂是农村人,不过和我挺投缘。每次到我的房间打扫卫生,我都和她聊几句。有一次她问我有没有不用的衣服,她的女儿上高中,和我个子差不多。我就把我不穿的牛仔衣牛仔裤毛衣裙子之类给她找了一大包。还有一次她说她女儿生病住院,我当时正好发工资,就硬塞给她两百块钱。就为这个,大嫂带着一篮子水果来看我,还给我做了一大碟素菜包子,把我感动得眼泪汪汪的。

CGP一共有三十三个人。签到簿上,除了大嫂,有三十二个签名。

所有的人都来了,除了沥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