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无赖生事
作者:寻找大蝴蝶      更新:2019-01-18 11:07      字数:2780

燕观云本是会宁郡溪田县人氏。

十九年前。自兄长燕平沙归隐后,便淡出江湖。在乡中每日筑屋读书、锄禾饲禽。并娶有一妻,育有一子。其子七岁,名曰长飞。忽一日,燕观云收到一封书信。拿在手里看时,见上面写着:燕兄无恙,岭南谨拜。当下,燕观云心里就起了波纹。

岭南并非一个人的名字。这个人没说他的名字,但是燕观云已经猜到了他是谁。这人便是岭南郡第一剑客柳闻一。柳家在岭南之地颇有势力。柳闻一的伯父正是当朝太傅柳兰之。柳闻一自幼习剑,天资聪绝,岭南擅使剑者,无人能出其右。数年前二人曾在河间相会,杯酒论剑,相谈甚欢。论及剑道,皆心有戚戚。柳闻一当时剑法上尚有疏缺,于是便与燕观云约定,如若一日其剑艺臻于完善,便邀燕观云赴岭南把酒而会,一决高下。燕观云当日豪气干云,一口允诺。如今收到柳闻一的信,燕观云便知道履约的时刻到了。

剑客的本性,重然诺,轻离别,行事果决,不为外物羁绊。燕观云此刻骨子里依旧是个剑客。于是不加多想,即刻收拾行装,准备南下。但是忽一抬头,却看到七岁的长飞在院中以木剑击打树桩玩耍,厨前妻子身怀六甲正在不辞操劳烹饪饭食。顷刻间,恨不得一步跨出门去的他,不由得犹豫了。他已不是从前那个他,不能再说走就走了。他有了必须时刻牵挂的人。但是,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违背当日的约定。诺言对于他,简直比项上人头还珍贵。他绞尽脑汁、挖空心思,想要找到一个可以两全的办法。

“要是兄长还在溪田就好了,必可妥为照料。”

燕观云暗暗叹气。可是燕平沙根本就不在溪田县。而且在本县之内,他也别无其他信得过的亲朋。辗转寻思了半日,忽然想起在居兰县陈家庄有个至交好友。这好友姓陈,单名一个凛字,与他有八拜之交。其家颇富裕,祖上亦曾为官。陈家庄上有一半佃户都种着他家的田地。陈凛少年时,也颇豪壮,游历天下时与燕观云相识,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便有了金兰之义。燕观云思前想后,惟有将家眷托付在陈家庄上,才算得妥当。

于是用饭之时就将此事和妻子说了。妻子也并未执拗,只是放下面前的碗筷,看了丈夫许久,才说道:

“当日奴家嫁与相公之时,便是爱相公义薄云天,为人真诚,做事有终有始。相公既和柳先生有了这样的约定,便可放心前去,家中之事自有我照料,长飞虽幼,也颇为懂事,相公不必以家中为念。”

燕观云见妻子说出这样话来,颇为感动,说道:

“娘子之言,令观云汗颜。待我了了岭南之约,归来便挂剑东墙,不再问江湖中事。如今为夫既要南下,必先妥善安置你母子。长飞年幼,你又怀有身孕,居行多为不便。居兰县陈家庄距此颇近。庄主陈凛,与我甚是契好,当日更是与我义结金兰,以兄弟相称。目下,我三人可携带细软,投奔陈凛庄上。待你母子无虞之后,我方只身往岭南而去。”

“如此,亦甚好。”

当夜无话。第二日天光一亮,就收拾行囊车辆往陈家庄而去。日暮时分,便到了陈凛庄里。陈凛亦是重义之人,见结拜兄弟有事将家眷相托,自毫无推辞,急忙命庄客收拾了一个干净院落与长飞母子居住。燕观云见陈凛丝毫不忘往日之情,心中甚是慰然。盘桓了两日,便下岭南与柳闻一相会去了。

本来无事。谁料陈凛的父亲却有个不务正业、甚是无赖的义子。此人本名袁鲁,其家本是县城里的一个商户,其父与陈老太公交好。有一年做生意赔了本钱,不久就病故了。家里又没有别的亲友,陈老太公见了觉得可怜,心下念及与其父交好之情,便收他做了个义子。谁知这袁鲁却不是个道德忠诚之人,长到二十多岁一无所长,只是好赌。赌输了,便在酒肆里买醉。醉了,又寻思些偷鸡摸狗之事。不时偷偷在陈家宅里翻箱倒柜,寻觅赌资。陈老太公年纪高大,不甚去管。他一时倒也过得颇为自得潇洒。后来陈凛游历归来,见家里平白添了这么个弟弟,本也不做计较。渐渐地却发现袁鲁手脚不干净,又在赌场里和不三不四的人结交,心下就很是恼怒。只是碍于老太公面皮,不好发作。袁鲁也察言观色,对陈凛颇为忌惮,于是也便略为收敛了几分。后来老太公病逝,陈凛见袁鲁贼性不改,就借故把他赶出了家门。自此陈凛就成了袁鲁不共戴天的仇人,在赌场上赌输了钱,红了眼,便叫嚣整个陈家庄都是他的,老子有的是钱,老太公在床底下给他留了一百个金元宝,只是陈凛这个王八蛋不让他进陈家大门。

这赌场之上,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袁鲁说者无心,却听者有意。这话正好被一个在赌场里扮眼线的贼人,名叫张牛山的听真切了。自此张牛山便有意无意与袁鲁接触,不时请他喝酒,赌得口袋空了还借钱给他。袁鲁本就是个无赖,见有人白施恩惠给他,哪有不受之理。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挚友。

一日,两人在酒肆里喝得半醉。张牛山故意拿话来挑袁鲁,道:

“贤弟,不是为兄说你,你什么都好,就是好吹牛。”

“哥哥,我怎么好吹牛了?长这么大,不曾吹过半头牛。”袁鲁不服气。

“你前些日在赌场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你家财万贯,有一百个金元宝。如今每日酒钱都是哥哥我出的,你不曾买来半块肉与哥哥下酒。众人都说你吹牛,我本不信。今日你我赌场上都输了个底朝天,明日向哪里来寻赌资翻身?”

“这个……”袁鲁略一沉思,忽的在桌上重重地拍了一巴掌,借着酒劲道,“你且等一夜,明天我让你开眼!”说着横七竖八地就出门去了。

到了街上,袁鲁心里寻思道:“我本是陈老太公的义子,陈家财产理应有我一半!如今我流落在外,陈凛却把他父亲的家资一人独吞了。真是气死我也!今夜我且去他庄上,不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我与他陈家决不罢休!”

袁鲁趁着月色,恨恨不平地来到了陈家庄上。在门口的老槐树下站了半个时辰,却不敢上前敲门。这时候他酒也醒得差不多了。想着:“往日来这里厮闹,没有一次不是被庄客乱棍打到街上的,却连庄主陈凛的影子都没有见上。如今在张牛山面前因酒醉夸下了海口,却也不能空手回去遭他奚落。”

想到这里,袁鲁灵机一动。绕到一边,顺着墙脚的柳树,翻身爬进了了陈宅马房。陈家内院布局他很是熟悉,没费多大劲就摸到了主宅书房。见书房里有几件银器,便轻轻踩扁了塞在了怀里,又顺手拿了几样小玉器,才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谁知他一时大意,却走到了长飞母子客居的院落。见窗户上投着灯影,似是个女人模样。袁鲁便悄悄走过去舔开窗户纸瞅了一瞅。原来是个貌美女子正在灯下做着女工。心下就寻思道:“好个陈凛!我与你家太公也算是父子一场,到头来一砖半瓦没分与我,却将偌大个院子用来养女人!”

袁鲁在心里忿忿不平地骂了几句,本待要走,忽然间却生了邪心。想着:“他陈凛有妻有妾,却还要养女人。我袁鲁孤家寡人,肚饥无处觅食,夜寒无人暖被,活得也太冤屈了些!不如今日就睡了他这女人,也不算白来他陈家庄一场。”

欲知后事,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