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问案
作者:挥墨箜篌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003

因为没了戏班子,仓促之间没有安排旁的节目,瑞香的生辰就这么糊里糊涂过了。

一顿寿筵吃得瑞香辛苦无比,好不容易捱到结束,钧惠帝摆驾大理寺去问案,瑞香和颖王默默跟了过去。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死了一个戏班子的班主,本不是什么值得惊动君王的大事,重点在于——他死在皇宫内,而嫌疑犯恰好是王爷的侍女。那么这个侍女的目的,来历,都成了必须弄清楚的事情。

钧惠帝问:“你那个侍婢,是哪里来的?朕不记得宫里有分过这样的婢女给你。”

瑞香无奈道:“那是莫岚嫌儿臣那里人手不够临时招的。儿臣看那丫头心地纯善,有些傻傻的也不是什么歹人,听她说又是无家可归,便留了她下来……”

“除此之外,她的来历呢?她户籍在什么地方?身家清白么?”

瑞香被父皇问得张口结舌,半天才讷讷道:“儿臣不知……”

钧惠帝拂袖怒道:“你也太糊涂!你不是普通大户人家的少爷,要招仆佣随手贴个告示就招了来,你是当朝的皇子,还是被封过爵位的王爷,用人怎能不知根知底?你就算不顾虑自己的安危,难道就没想过枢密院的事你常常做主,你府上的人有所差错甚至可能连累整个大钧朝?!”

瑞香被他斥责得抬不起头来,清秀的额角布满冷汗,他当初收留听风的确并没有考虑太多,一则这小姑娘居然很合眼缘,二则——这小姑娘实在不像什么心机深沉之辈。如今被父皇这样连连逼问之下,不由得无言以对。

“皇兄。”颖王出声道,“瑞香会放心用那小姑娘想来是有道理的。况且就算瑞香将那小姑娘的来历弄得清清楚楚,若小姑娘本就是不怀好意故意接近,想必就算查来历,也能交代得干净,又怎么辨得清真假。如今责怪无用,还是见到人看了案子再说吧。”

钧惠帝皱了皱眉,终于不再说话,大步走去。

瑞香微微感激地看了颖王一眼,颖王朝他微笑着点点头,拍了拍他的手。

瑞香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依赖感。这么多年来似乎身边的人习惯于听他拿主意,而从未想过他也会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而在颖王身边,竟好像是——有了某种依靠,不用担心什么的安心。这种感觉,即便是在父皇身边,或是小时候在母妃身边,也未曾有过。

颖王轻声说道:“瑞香……太喜欢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认为很多过错都是因自己而起,所以自己必须将那些过错解决,弥补。其实你没那么伟大,不够造成天下大乱的。”

瑞香怔了怔,这番话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很多心软,会有很多莫名其妙的“善良”,似乎——

他很天真地希望每个人都好,每件事都好——这真是比听风还要天真的想法。也许颖王说得最为正确——他容易将所有过错都揽过来。

他喉头模糊地嗤笑了一声,对颖王轻声道:“皇叔……我才二十岁。”

才二十岁。这句话被瑞香说得万分苍凉,让颖王也心底一震。二十岁,那是多数少年意气风发的时候。然而瑞香的二十岁,还有他的二十岁,却都是沉重而难以言说。

现在想来,如花美眷,锦绣良缘,红颜,功名,等等等等,也许千丝万缕说不尽,也许通彻心肺扰人心,却是,什么都敌不过物是人非这四个字。

一路再无话,转眼到了大理寺。大理寺卿陆常行过跪拜礼后便捧了案卷和问的口供过来,道:“提刑司的验尸记录,那班主林越的确是被毒死的,毒药是最无奇的一种,发作也并不快,银针一试便出来。只是因为戏子们身份低微,在偏堂另设了一桌用膳,用的也非银筷。林越倒地亡后,其余人很是惊慌,桌子也被碰翻,倒掉的菜很多,最后收拾起来只得将所有的都扔进了泔水桶,所以全部混杂在一起,难以辨别是那种东西有毒了。当时桌上的菜色御膳房有记录在此。据戏子们说,当时一切并无异样,只是班主吃了一位姑娘送来的玫瑰茯苓糕,不久就吐血身亡了。因为那种毒药发作比较缓慢,也不能排除班主所中是桌上菜毒的可能……只是,除了班主林越,其余人也是吃过桌上菜的……”

“这么说来,就是那小丫头的嫌疑最大。”钧惠帝道,“她怎么说?”

“她也是一问三不知,只说那盘玫瑰茯苓糕是直接从御膳房端过来的,没有做任何手脚。对于玉砚堂她也是只闻过其名,与他们并无瓜葛,更加不认识班主。”陆常沉吟道,“臣有试问她的户籍在何处,家中背景如何,可她又说她从小跟着她师父住在山谷中,不久前才出来,并不懂得什么叫户籍,只是一路到了京城,她运气也真是太好,竟从来也没人查问过她的户籍,等到京城了又蒙王爷收留,就更没人查……”

钧惠帝又皱起眉瞟了瑞香一眼,说道:“用刑了么?”

陆常惊道:“罗公公说这丫头是平靖王爷身边的人,臣不敢私自用刑。”

“人都是一样的,在提审之前不能用私刑,管什么是谁身边的人?无论是谁现在都不能用刑,你不知道么?这个差真是越当越好。”

陆常惶恐道:“臣知罪。”

“等到审案之时,该用刑就用刑,也不用顾及谁的面子。”钧惠帝说着,却没有注意瑞香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

“父皇。”瑞香上前一步,跪下道,“儿臣与听风总算是有这么多天相处的情分,恳求父皇给儿臣一个机会,让我先去问问她。儿臣保证不会教她串供伪证,只想问清楚一些旁的事。”

钧惠帝沉吟一下,道:“由二弟陪你去。你不要怪父皇,由你颖皇叔陪你去并非监视,只是规矩不能乱,你既然一定要去,无论如何不能单独私会,总得有个公证人在旁才是。”

瑞香低头谢恩:“多谢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