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单府怪事
作者:如水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147

当两人从“照壁”后闪出身形之时,宅子的大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抻着脖子向门里探望。但奇怪的是却没有出一点的动静,周围空气也被压抑的闷沉堵慌!

此时突然看到元尘二人出现,人们不约而同的惊呼一声向后齐齐的四散开来,好象看到了瘟疫一般。

随之,突有一人出哈哈大笑的声音说道:“李兄,这么大清早的吃过了没有?今天有空去我那里耍啊。”“哎呀呀呀呀,赵,赵大爷!多日不见,最,最近忙些什么?吃了吃了,好说好说。”姓李之人一愣之后语无伦次的回答道。

但是元尘听在耳朵里,看在眼睛中,心知那赵姓之人的笑是硬挤出来的,而话是一个字一个字的硬绷出来的。又哪里是自内心的真笑呢!而李姓之人话语中也是哆哆嗦嗦,不过却是极力掩饰罢了。

两人的简短对话象诺骨牌反应似的,顿时周围开了锅,嗡嗡声嘈杂紊乱之极。细听几句,更是荒唐怪诞,引人笑。而且,人流迅的穿梭起来。就好象刚才原本就是如此这般似的,对元尘二人也似视而不见,如同没有一般。

元尘和狐女一见此景,都大惑不解。稍停,同时望向对方,上上下下的打量个来回,却是怎样也看不出彼此的身材容貌与平日有什么不同。

略一沉吟,元尘走下宅子的台阶,伸手抱拳对一经过的文士模样的中年男子说道:“兄台止步,小弟这厢有礼了,我乃昨日途经此地,夜宿此宅之人。请问此镇唤做何名?这宅子是否有什么稀奇之处?”

文士中年男子被元尘叫住不动,却保持着一个欲走不敢,不走欲走的姿势站在那里没有丝毫的反应,好似根本就没有听到一样。

元尘微觉尴尬,想了一想又说道:“兄台莫怕,我昨夜在深宅之中看到一个黑影,已……”

还未等元尘说到下文,文士却身体一颤,狼嚎似的了一声大喊,向前突奔而去,他这一喊一跑只惊得人们也如避虎狼一般的四散逃逸,再也不顾得装那场面,摆这虚伪。刚才还热闹喧嚣的场面眨眼就杂物满地,冷冷清清起来。只看得元尘和狐女目瞪口呆!元尘心想,这度也忒快些了吧,看样子丝毫不亚于自己的“梯云纵”啊!

狐女这时走到元尘的身旁,小声的说道:“今日我算是领教了什么叫做潜力!”

元尘回过神来也是憋不住笑,却也小声的说道:“你还说别人,你看你从昨天晚间到今天早上装的惟妙惟俏,不也是潜力无穷吗?”

“你又来笑我!我那哪是什么潜力无穷啊,不正如你的吩咐,出来要低调。我那是低调啊!”狐女看似委屈至极的娓娓说道。

元尘一时又是无语!只得换了一个话题说道:“昨夜你可睡的好?”

“你还知道关心人家睡的好不好呀?睡的不好!那个床有些问题。”狐女假嗔的说道。

“哦?床有问题?果然不出我的所料。不过你有‘紫煜日月曜神**’在身,这先天神火却是一切阴邪秽浊的克星。所以我让你居于其上倒是无妨。对了,什么问题呢?”元尘看似不出所料却又有些好奇的问道。

“我昨日躺下假寐,以我的道行,静心之下本是不会有多余的胡思乱想的。但是我感觉过了一个多时辰以后突然有了浓浓的倦意。这就不怎么正常了。于是我将计就计的睡去,神识却是紧守灵台紫府。稍停,那屋子当中的画上的绝美女子于梦中出现,对我举止轻佻,逗引撩拨,见我不为所动,就原形毕露,欲要将我一身精气夺去。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打算的,也就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化了一些幻象而已。她吞了我所幻化的精气似乎有所察觉不妥,却不知道为何忽然逸走了。”

“哦,是这样。我就觉得这画挂在那里年月不会短了,可却不受风雨腐蚀,虫鼠咬嗑,光彩诱人之下大不寻常。而她逸走,多半是因为她的帮凶被我给伤了的关系。”元尘若有所思的说道。

“呵呵,我还以为你昨晚杀猪了呢!”狐女戏谑的笑道。

“又在胡说!你去找寻两把扫帚过来,我们将这宅子收拾一下。”

“汗!请教一下公子,你是相中这里了还是相中这里的美女了?告诉你,那个妖精可会吸阳气的哦。”狐女一副十足担心的样子。

“你……”元尘举起手来作势欲打,狐女却笑嘻嘻的扮了个鬼脸跑了开去。不一会还真让她找到两把象模象样的扫帚回来。

两个人就从大宅门前开始,由外向内的清扫起来。

元尘在山上的时候也是经常做这些活计的,所以打扫的一丝不苟,井井有条。狐女却是照猫画虎的乱扫一气。不过元尘却是感觉其乐融融,也不以为意。

扫了一会,狐女凑到元尘的身前,压低声音问道:“你这样多麻烦啊,不若咱们用些法术打扫来的痛快。”

元尘瞟了狐女一眼,手中却是没有停下的意思,边扫边说道:“做事要低调,知道不?这低调不是嘴上会气儿,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儿。低调也是道!另外,你以为这扫地仅仅是扫地而已吗?扫帚的一摆一摇,身体的协调分工,以及扫帚在地面划出的路线等等,这都有大道的影子。当你用心去感受的时候,不用我说,你也可自得起妙。”

半响,狐女眨巴着眼睛,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轻说:“问你一句话,你说出一大堆!道就是罗嗦吗?”说完,转过身也自忙去了。

元尘一听,随即一愣,心中暗道:“是啊,这道又怎是言语所能说尽道破的。大道至简,小道至繁。形象生动的说一百句也不如脚踏实地的去做那么一下。自己是落俗了!”

是以,也不争执,又低下头一心一意的清扫起来。过了两个时辰,天空艳阳高照,元尘和狐女敞开大门,坐在石阶之上。狐女看着仍然冷清的街道,不知所以的问元尘:“咱们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吗?”

“当然有意义了!这宅子暂且先不说是否是一座凶宅。单单从这个小镇人们的反常的情绪来看,就已经是个个惊恐破胆,邪气入心了!除掉一个妖魔鬼怪并不多难,难的是除去人们心中自造的恐慌。其实这妖魔鬼怪本不可怕,怕就怕那人心的不齐,这意志的不坚。所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行。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本是原有之物却不珍惜善养!你退它一寸,邪就进它一分。妖魔鬼怪就是借这个才生息壮大的。凡人又怎么懂得这个道理!我今日如此做来,就是要帮助他们拾起自信。”元尘一脸严肃的看着狐女。

狐女伸了伸舌头却不以为然。她又怎么能有元尘如此高深的认识呢!

正在这时,街上有一户人家突然探出一个脑袋向这边看了一眼,马上又吓的缩回了回去。过了一会又探出半个身子,如此反复增多,渐渐的人们都又聚拢在一起试探着向元尘二人缓缓的接近。

等人们越来越近,元尘露出阳光灿烂般的笑容,也不说话。他真怕自己刚一张口,这帮人又飞也似的四散跑了。他实在是对这帮人的跑功佩服的五体投地!

此时,小镇静的都能听到心跳的声音,稍久,一人排众而出。正是那中年文士。他壮着胆子向元尘一抱拳说道:“敢问小哥贵姓?”

元尘微笑着说道:“小弟姓风,字逸尘。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哦,我叫单春才。是这镇子的管事。我这镇子叫……”抬眼瞄了瞄元尘身后的宅子继续说道:“单家堡。镇子不大,多是单姓……”

这单春才看到元尘亲切友善也渐渐放开胆子说了下去。元尘这才知道,原来这宅子的主人名叫单喜,为这单春才的伯父。早年曾是元蒙时的一个武将,后来见元蒙气数将尽,也是识时务,就辞了官衔带着族人来到这处山坳用了几年的时间建成了略有规模的单家堡。

因为小镇处于山坳之中,所以平日里也很少有外人光临,而镇子里的人们也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淡日子。这样自给自足的生活过了能有四五年的光景。某一日,那单喜也不知从哪处回来。满怀兴奋的进了府后,也不怎么搭理家人就径直的去了院子最后身的静室当中。过了一夜,日上三杆也未出来。家里的大夫人琢磨着有些不合情理,担心之下就命时任府中的总管,也就是单喜的侄子单春才去后院打探一下是怎么个情形。

这单春才领命之后就奔后院而来,一路上碰到丫鬟仆人还间接的问了一下是否看到老爷出来。却皆是摇头,不是不知,就是说没有看到。

单春才也感觉纳闷。因为这单喜是武将出身,身体好着呢。而且五十多年养成的作息习惯本是和那贪睡没有半点关系的。如果说是出去乏累或者酒醉也是与前一日看到的表现大不一样。所以,单春才就琢磨可别生什么意外。如果有什么意外,自己又该如何计较。

心里想着,这脚下可没有懈怠。不久就转身到了后宅。

这后宅平日里是单喜练武写字的地方,不喜人多。所以比较安静。单春才刚要迈步跨入小院的门。忽然听到单喜的声音在里面传了出来。单春才一愣,就把这迈出的脚收了回来。

本来这宅主的话是不能偷听的。但是单春才却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躲在门后静听里面的单喜是在和谁说话。

只听单喜在屋子里笑嘻嘻的说道:“美人儿,你可真是我的心头肉,掌上珠啊!这古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想我单喜征战了半生,老了老了却还有这等香艳之福!死不足憾了。”

这一番下来,只听得单春才目瞪口呆,没了主意。

任谁也是想象不到自己这个平日里正气凛凛,不苟言笑的伯父会躲在后院跟一个女子说出如此轻薄之语来。不会是自己听错了吧?于是他又转过身来用另一边的耳朵贴在门板上面继续听。只听到里面又传出一女子的媚笑之音。单春才听在耳朵里,只觉得光是这笑声就让自己血液沸腾,心痒难耐了。可以想象里面必然有一绝色女子。

当下知道自己的确没有听错。单春才急急的转身向前堂走去。一路上就琢磨,伯父是一家之主,娶个三妻四妾的也是常事儿。自己可不能不识好歹,告诉大伯母自己刚才的听闻。否则,这偷听之罪罚也是不小的。他自己家的事自己解决就是了。自己可得站好队!

见到大夫人,他就说后院院门紧密,但能听到伯父的声音。伯父还在后院似乎未起呢。

自己这刚一说完,单春才就现大夫人神情怪异的看着自己的身后。他不明所以的转过身去却是吓了一跳。只见单喜站在门边看着自己。好象自己说的什么他都听的一清二楚。

单春才暗喜自己刚才没有胡说八道,否则这还能有了好去。他急忙将自己的这个大伯父让进堂中,亲自倒上一杯铁观音殷切的端到了单喜的面前。

也不知道单喜是冲着他还是冲着茶,接过之后喝了一小口说道:“很好,很好!”

单春才此时不仅没有了初时的喜悦,反而觉得哪块似乎不对。于是灵机一动,说外面还有些事务需要处理,转身就向门外走去。单喜却在背后不紧不慢的说了句:“小心行事,善人善己。”直听得单喜刚要跨过门槛的脚还没来得及抬,啪的一下就摔了出去。逗得单喜和大夫人哈哈大笑。单春才却是觉得大堂如有妖魔一般,爬起来一溜小跑出了单府。

自此以后越来越少见单喜在府中巡视了。而大夫人也是出奇的不予过问。时日一久,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这府内府外就偷偷的传开了单府有鬼的消息。有的说看到了单喜形销骨立,病入膏肓;有的说看到了单喜和一绝美的女子嬉笑打闹,淫言秽语,那个女的就是狐狸经;还有的说单喜已经疯了,被大夫人关在后院给锁了起来。

这真是人言可畏!但是一个人被说出这些版本的情形来,你说哪个是真的?

如此过了能有半年的时间,忽然一天单府传出单喜暴毙的消息。消息传来众人都是前来探望。只见大夫人哭的死去活来,而单喜脸色惨白,大腹便便的又哪是传说中的形容枯槁?!

之后在单春才跑前跑后的一番打理下,单喜的死也最终没有个切实的说法就草草入土为安了。此后,又过了半年,这单府当中却是接连死了几个丫鬟仆人。从此鬼宅就成了单府的代名词,大家谁也不敢再在府上劳作,于是一哄而散,空了诺大的一片府邸。但是这还没完,这以后单喜的夫人和单喜的两个弟弟不是莫名的死亡,就是离奇的失踪。于是大家就更人人自危了。这其间也有那胆子大的白天入了单府却是什么也没现。但是到了晚间却也离奇的失了踪迹。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这只要白天不进府内半步,则恶鬼就不会临身。晚间早早关闭灯火,不得出声,就不会招来邪魔的注意。

元尘听到这些方始明白昨夜为何会是那般情景。于是说道:“你等莫怕,这府邸我昨夜也住了一宿,又哪来的妖魔鬼怪!你们看我不是好好的嘛。刚才我和我的书童将单府的里里外外大致的打扫了一下,的确也真的什么都没有。我们读书之人讲究的是那一身正气。所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嗟予遘阳九,隶也实不力。楚囚缨其冠,传车送穷北。鼎镬甘如饴,求之不可得。阴房阗鬼火,春院闭天黑。牛骥同一皂,鸡栖凤凰食。一朝蒙雾露,分作沟中瘠。如此再寒暑,百疠自辟易。嗟哉沮洳场,为我安乐国。岂有他缪巧,阴阳不能贼。顾此耿耿在,仰视浮云白。悠悠我心悲,苍天曷有极。哲人日已远,典刑在夙昔。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先莫论有无鬼妖精怪,就是你们这般也是自己把自己吓住了!还用那什么妖魔来恐吓嘛?”

众人此时较刚才已经放松了许多。再一听元尘引那宋朝文天祥的《正义歌》,都觉得热血沸腾,这大白天的也就没有了先前的惧怕。也不知道谁了一声喊,大家都振臂高声诵起了《正义歌》。

元尘看在眼里,甚是欣慰。转过头去看着有些呆了的狐女轻声的说道:“看到没?这也叫潜力。”

狐女使劲的点了点头,竖起大拇指,看着面前的单春才,又看了看众人说道:“这人心啊,真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