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探花(下)
作者:吕氏春秋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539

“宋队,那小子跑到城南区的老陈铺子去了,好像是给老陈还钱去的,说曾欠他一顿饭钱……老陈不敢收他的钱,那小子愣是连吼带喝的要老陈收了……这老陈倒也是个良民,说早就有个女警替他结了帐,叫他不要给了……那小子也够浑的,说‘爷的帐,爷自己会结’,叫老陈收了他的饭钱和利息,然后让老陈自己想办法把钱还给那个女警……那小子又说了‘爷最讨厌欠人人情,尤其是欠给一个娘们’……”

宋晴为之莞尔:“行了,继续跟着,有什么情况,接触过什么人,注意随时汇报。”

宋晴放下电话,不禁回想起当日在老陈铺子和这个李恪打交道的情形,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若说这李恪没有练过武、打过架,那她还真是不信,不过从资料上看,李恪怎么也不像会和国宝盗窃犯搅和在一起的人。

89年出生,曾获得多项竞赛奖,今年又是江东省的高考探花,明明是一个很有前途的孩子嘛。怎么落在自己眼里,倒像是出来混的?名字和样貌都对上号了的,总不会是档案里的数据出了错。何况就算资料错了,那根据手下的回报,李恪的也算是有德守、有担当的人,似乎不会犯浑,难道真是自己错怪了他?

宋晴这下可把心思都落到了那幅画上,只要鉴定的结果出来,就一切都有定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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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刘坚吃了晚饭,这小子似乎这才想起了正事,道:“兄弟,不是我说你,你离家出走的,一去就是几个月音信全无,难免要使人胡思乱想,尤其是你的家人,生怕你遭遇了什么意外,要不是我一直瞒着他们说,你每隔十多天就会和我联系一次,恐怕还以为你小子死了。喂,我说,你是不是该打个电话回家,报个平安?”

夕阳正要西下,微风徐来,携带起江面的湿气,使人格外的凉爽,李恪踏在省城江都市红砖铺染的街道上,两旁绿树成荫,勉强给人一丝古意。

江东省?吴越故地?这地方要是放在唐朝,也该算是自己这个吴王的封地了吧。听说眼前的这条运河,还是自己的外公隋炀帝时开凿的南北大运河呢,虽说时过境迁,但历史总会留有不可磨灭的痕迹。只可惜当年的吴王府早已灰飞烟灭,李恪甚至连遗址都找不到,要是这辈子,还能在那一方土地建一座吴王府邸,心里便也算有所寄托,不至于如此失落了。

在唐朝,吴王李恪虽然死了,但在史书上,被唐太宗誉为“英果类我”的李恪,仍是一个闪亮的存在,仍是令人唏嘘不已。

哎!如果不是长孙无忌从中作梗,谗害自己,如果父皇当初立了自己为太子,让我李恪继任为帝,那么在盛唐时,自己恐怕早已率领着大唐雄师扫清宇内,还哪到后来的武周篡权、安史之乱,更遑论蒙人入主、女真建清,再后来的八国联军,日寇侵华,便统统都不可能出现。

然而,自己终究死了,唐朝终究还是覆灭了,自己的雄心壮志、自己的文韬武略,也随之淹埋。放到今日,自己却只成了一个靠笔杆子为生的落魄书生,想想也极是讽刺。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刘坚见李恪半天不出声,又催问了句。

李恪故作洒然的道:“你再帮我打个电话回家好了。”

“果然是个没良心的。”刘坚笑骂道,“这回又要我做歹人了。不过你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你现在要是回去,肯定被人前拥后簇的,所有人围着你转,烦也烦死你了。”

李恪奇道:“我一个小老百姓,围着我转做什么?”

刘坚酸溜溜的道:“你没有回过家,也难怪你不知道家里的情况。要知道,你小子现在可是咱们晋安市有史以来的第一个高考探花,其中数学、英语又以满分的成绩取得单科状元的头衔,如今你已名声远播,身价百倍,亲戚朋友都排着队要结好你,还有那些个媒体记者,忒的粘人,别说是你,就连我都没少受滋扰。”

甫听自己是全省高考探花,而且还是理科的,李恪虽吃了一惊,心里却是苦笑不已,愣是高兴不起来。须知名声越响,就越容易露馅,越会惹人怀疑,自己该找个什么对策,以便一直蒙混下去呢?老这样被动的,可不是长久之策呀。

一路上,两个小青年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刘坚虽然觉得这一次再见到李恪,似乎有些变了。不过转念一想,李恪平日待人,本就是这般平平淡淡,不冷不热的,便也没有留意。

“哎,你到底住哪里的?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到?”刘坚身子有点胖,大概走了十来分钟,便喊着腰酸背疼,抱怨不已。

“已经走了小半路,就快到了。”

刘坚为之语塞,翻着白眼道:“好好的跑这么远摆地摊干嘛?”

李恪淡然一笑,没有答话,回想起前段日子的酸甜苦辣,不谙世情的恐慌和无奈,以及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悲戚与寂寥,这其中的滋味又有谁能明白呢?要不再趁着出来摆摊的时候,在路上多看看世界,多体察民情,以便跟上时代的步伐,自己早晚被当作另类。

李恪福至心灵,想到以卖字画为生,还是一个半月前的事情,在此之前的艰辛,风餐露宿,比起乞儿的生活还有所不如,要不是李恪天生流着两代帝王的血液,心高气傲,恐怕早已沦为了社会人渣,为非作歹了。

等回到李恪租的房间——青年公寓3o2室,刘坚踢飞鞋子,就饿虎扑羊般趴到床上,再翻过身仔细看看了房间,一个劲的叫着舒坦。

“你租这地方,多少钱一个月来着?”这是三室一厅的租房,别的刘坚没怎么注意,不过客厅的那张宽大的四方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旁边的垃圾桶里,溢满了揉揉皱皱的宣纸团子,可见李恪为了这些字画,也是花了不少功夫,再就是桌上整齐的迭放着一部《二十五史》,还有《孙子兵法》之类的杂书,这让刘坚迷惑不已:李恪这家伙,什么时候喜欢看这破书了,再说了,这种书是人看得懂的吗?

李恪却不知刘坚动的什么念头,淡淡的回了句:“这房东还算客气,两千七就租给我了。”

“我的亲娘,二千七啊,你小子倒舍得花钱。你给我老实交代,你卖那些玩意儿,到底赚了多少钱?”

李恪也不瞒他,道:“我其实也没怎么去卖,书画是要讲究心境的,我在这里,三日一画山,五日一画水,十日一画肖像,拿出去卖的东西实在有限。只不过前阵子,有个客人带了洁白的上等轴卷,叫我给他写一副《兰亭集序》。写完之后,我得到了一万块的酬金,这才有钱租了这里。”

“乖乖,了不得啊,你小子都快一字千金了。”刘坚惊叹片刻,又忽然想起一茬,催促道,“嗯,对了,你还欠我钱呢,还钱,赶紧还钱,连带利息也捎上。”

说起《兰亭集序》,李恪还是有些自傲的,要知道唐初国泰民安,书法得以蓬勃展,朝廷就曾定书法为国子监六学之一,设立书学博士,以书法取士。太宗喜爱书法,更是竭力推崇王羲之,当年自己在父皇身边,就曾见过王羲之的《兰亭集序》真迹,所以临摹起来,至少也有几分神似,那一万块的酬金,自己还是受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