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辞别了柳家父女，苏宴踏着朦胧夜色精疲力竭地回了苏府，心中的烦闷不言而喻，直至见到了苏清与顾思悠才觉好了些。

彼时苏清正与顾思悠相对坐在榻上，专注地瞧着中间小杌子上的剪纸花样。苏清忽的抬起头，拿着一只老虎样子兴奋道：“我喜欢这个，看着多威风啊。”许是目光瞥见了门口的苏宴，脸竟登时拉了下来，瘪着嘴并不说话，只摆弄手里的小老虎。

顾思悠就算背对着门口，也知道是苏宴来了，就算感觉不到气息，苏清的表情也足够说明一切。看来她果然是生了苏宴的气。

她正欲转身下榻，却被苏清抓住了手腕，问道：“顾姐姐，这个好不好看？”她只好歉意地冲苏宴一笑，又转回去回答苏清的问题。苏宴也不在意，坐在了桂堇拿来的小凳子上，一言不发地看着两人讨论究竟老虎更威风还是小猫更可爱。

“我去看看你的药煎好了没有。”他们兄妹两人的事情，便由他们自己解决更好。桂堇也是个机灵的，跟着顾思悠便出去了。

“你若喜欢小猫，明日我让松茗去买一只回来可好？”苏宴方才听她与语气里满是对小猫的喜爱，便想着送她一只也无妨，猫与狗不同，也不必时常带着出去散步，既能将她留在府里，也不至于让她太无聊。

“随便。”苏清头也不抬，仍是摆弄着手中的剪纸。苏宴心知这便是答应了，又顺势解释道：“这几日来了位外省的客人，我便是去陪他了。过两天还要来府上看你，那家小姐与你年岁差不多，还说要弹琴给你听。”苏宴向来对苏清报喜不报忧，因此将其中波折暗暗隐去，只挑了关键的说。

苏清本就只是小小的怄气，早在苏宴说要送她小猫时就已消了，现下又听说有年纪差不多的外省女孩子来府里，心中自是有些期待，便开始缠着苏宴问东问西。比如那姑娘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谁，琴弹得如何，她是否也该准备一下，到时候好让苏宴不丢了面子。

苏府鲜少有外客踏足，来的也多是比苏宴年纪还要大些的男子，顾思悠是个例外，但与苏清一般大小的女孩子，这算是头一遭。她难免有些紧张，琴棋书画从小便接触过，但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算不得精通，她弹不出来事小，丢人事大。

苏宴却毫不在意地一笑：“什么也不用准备，我说了你还病着，只要好好欣赏那位小姐的琴艺就是了。”

苏清总觉得苏宴的态度有些不对劲，但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正巧桂堇端了药进来，便将此事抛到了脑后。

“顾姐姐呢？”苏清盯着那碗冒着热气黑乎乎的药汁，想多拖延一阵，正巧问出了苏宴心中的疑惑。

“方才苓歌来找她，应是回房去了。”桂堇如实答道。

“可说了还会再来吗？”苏清似乎更关心这个问题，她们还未挑完桌上的剪纸花样。

“这……也并未说是什么事，天色晚了，大概就不会过来了吧。”顾思悠走的匆忙，并未提起，桂堇有些不确定。

“听说药凉了会更苦。”苏宴在旁淡淡补充了一句，苏清一愣，面色挣扎，一口气将药汁全灌进了肚里，苦的止不住打了几个颤。

苏宴看着好笑，忍不住道：“看你以后还贪不贪嘴。”苏清闻言，不满地撅起嘴，似是想找句话来反驳，奈何半天只憋出一句：“都怪柿饼太好吃。”桂堇连忙低下头，掩住了自己勾起的嘴角。

“吃了药就早点睡吧，时候不早了，明日再与你的顾姐姐聊天。”苏宴说着便起身，“今晚没有柿饼，可别再不披衣服出来了。”任苏清在背后跳脚，满脸笑意走了出去。

不知苓歌叫顾思悠去做什么，本想与她说几句话，谁知连个招呼都没来得及打。然而他不知道，将顾思悠唤去的，并非是苓歌。

“多日未见，前辈有何事？”顾思悠瞧了一眼外面，关上了房门。

眼前的苓歌似笑非笑：“你怎么知道是我？”她明明已敛了气息。

“面容再怎么变，气质是变不了的。”顾思悠悠悠道，白越扮作的苓歌，一路上虽跟在她身后且一直低着头，但一说话与举手投足间便知这不是苓歌一个小丫头能有的。

看来倾梧收顾思悠当徒弟还是有些道理的，白越在心底暗道，面上仍是波澜不惊道：“怎么？这次不劝我走了？”

顾思悠不回答，反问道：“前辈要寻的人，可找到了？”

“不告诉你。”

“……”

怎么几日不见，这位前辈变的比她师父还要不稳重了，这带了些俏皮的语气，要不是她已变回了自己的模样，风珮完好无损在腰间挂着，顾思悠大概真的会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不及她问白越此行的目的，白越便已开口道：“这几日来了不少人，都不是好相与的，你自己当心些。”

能让白越特意来提醒的，想必都不是“人”。

“前辈准备什么时候离开？北边的异动，可与前辈有关？”无论出于什么目的，白越能专程来走这一遭，她还是心存感激，只是该问的却一句也不能少。

“等你离开的时候，我自然会离开。”

不出顾思悠所料，每每问到这个问题，白越都打起了太极，把问题的关键往顾思悠身上推。

“那北方的异动……”

“你说过的，时间之隙的规矩我不会不知道。”实际上那阵异动本身就与时间之隙的规矩没有任何关系，她这句话既将自己摘了出去，也不算是欺骗顾思悠。

顾思悠本也没觉得是她，不过是顺口一问而已：“既如此，那便祝前辈早日寻到人。”

“借你吉言。”白越面上是顾思悠从没见过的笑容，“不打扰你了，先走了。”她便惦记着君止做的饭，说完正事便欲离开。

“等等。”

她疑惑地回头，等顾思悠的下一句。

“前辈若是见到我师父，或是有她的消息，还望告诉晚辈。”

这事，只怕是帮不了。她笑着点了点头，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