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很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吧。”奕辰用看透一切般的笑容静静瞧着顾思悠。

顾思悠没有否定，她确实想知道。她甚至想让奕辰告诉她，自己到底该不该再回去。

这是意料之中的反应，奕辰只是淡淡笑了笑：“对我们来说，他们都是已死之人。不如你先听我说一说别的事情。”

他突然转了话头，不仅顾思悠有些措手不及，连本欲做好了听故事准备的倾梧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把玩被子的手停在半空，片刻才道：“你能不能不要拐这么大一个弯，也不怕闪到腰。”

“整日躺在梧桐殿的是你，不闪你的腰，难道闪我的？”奕辰寻着机会便将倾梧嘲讽一通。

倾梧不甘示弱反驳回去：“天君是你又不是我，我不躺在梧桐殿，还要做什么？”

“自然是来为我分忧。”奕辰面不改色道，“横竖你也没什么要紧事，不如来替我处理公务，这样我也轻松，你也可以强身健体。”

“什么歪理。我才不想应付那些文绉绉的东西，我宁愿闪了腰。”倾梧将被子往桌上一放，“又扯远了，你要说的是什么，我和思悠都等着听呢。”

奕辰嗤笑一声：“与你又没什么关系，师侄都不着急，你倒先着急起来了。”

“思悠不好意思催你，你就真以为她不着急啊。”倾梧忍住了快要翻出来的白眼，“快说快说，说完赶紧走。”

“你们若真的想听，只怕一时半会说不完。可你又急着赶我走，那我到底说不说呢？”奕辰故意吊着倾梧，眼看她就要动手，连忙道，“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我这就说。”

他看向顾思悠：“你想不想知道，苏家为何会一朝覆亡，苏宴又为何隐居在江南，放下仇恨做了一个商人？”

“师叔要告诉我的，是苏宴的过往？”顾思悠有些不解，苏宴的过往，她可以猜个大概，却也没有详细去了解的想法，毕竟过去便过去了，而且对她来说，苏宴也是过去之人。奕辰特意来找她，就是为了告诉自己苏宴的过往？

大概是看出了顾思悠的疑惑，奕辰笑道：“确切的说，是苏家的过往。不妨先听我说，若是听完之后还是想不通，再问我也不迟。”

苏家的过往？顾思悠点头：“师叔请说。”

当年奕辰为了知晓苏府为何深夜遇袭，曾让平林翻阅《命理册》。如今距那时已有千年之久，他记的零零散散，便又重新亲自将《命理册》中的那一段往事翻出来，不由得感慨世事无常，命途多舛。

苏宴出生的苏家是武林世家，苏宴的父亲苏羽是当时的武林盟主，母亲楚菁菁则是江湖中有名的美人，而她背靠的楚家是比苏家还要老牌的武林世家，在江湖中沉浮多年屹立不倒。苏羽可以夺得武林盟主之位，其中未尝没有楚家在后推波助澜。

苏楚两家谈不上世交，可同为大家族，多多少少都有些来往。苏羽与楚菁菁幼时便见过几面，两人虽说不上青梅竹马，但在那样的年龄建立起来的友谊终究是不一样的。毕竟小时候的楚菁菁还未因美貌而名动江湖，也没有那么多的人为了一睹芳容亦或是攀上楚家的背景而想法设法讨好楚菁菁。两个孩子之间的友谊纯真质朴，不含一丝利益与目的，因此最后楚菁菁嫁给苏羽，可以说是两人的意料之中，大部分人的意料之外。

楚菁菁比苏羽小了三岁，两人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楚菁菁的满月宴上，彼时一个尚在襁褓之中，另一个则被大人抱在怀里。如此真正意义上的初见，只怕两人都不记得。

两人都有印象的初见，是在楚菁菁五岁的生辰之时。楚家只邀了平日时常走动的几家来参加，其中便有苏家。生日宴这种场合，大多是大人们借了名头来达到一些目的，小孩子不过来走个过场。

时值冬日，一连下了好几场雪，楚菁菁由侍女带了出去玩雪。天冷地滑，侍女生怕冻着楚家上下的掌上明珠，便给她加了许多衣服在身上。楚菁菁穿的圆滚滚的，又喜欢去抓地上的雪，不知在地上摔了多少次。于是苏羽对楚菁菁的第一印象，便是一个滚在雪地里的小雪球。

那个时候他八岁，已经习武三年，又比楚菁菁在这世上多活了三年，自然能比楚菁菁御寒的能力强一些。他上前帮着侍女扶起滚在地上的楚菁菁，装作小大人的模样道：“妹妹没事吧？”

楚菁菁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又看了看苏羽的衣裳，着实觉得他穿的有些单薄，奶声奶气道：“我没事，哥哥穿的这么少，冷不冷啊？”

一个五岁的小丫头，竟也知道关心人，苏羽的惊讶从心底一闪而过，拂去楚菁菁头发上的雪，笑道：“哥哥不怕冷。”

“是苏家的少爷吧。我们这里比你们那里还要冷一些，可别冻着你，要不要回去加件衣服？”苏羽与他的父亲长的很像，因此侍女一眼便认了出来。武林世家的孩子，五岁开始习武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她也知道习武之人的御寒能力要好一些，更何况苏家与楚家同在北边，这样的寒冷，苏羽应该习惯才是。不过她觉得这小男孩眉清目秀，眉宇间有一股朗润之气，看着便讨人喜欢，忍不住叮嘱几句。

“我没关系的，不过妹妹好像很怕冷的样子，还是早些回去屋吧。”苏羽已数不出来楚菁菁身上穿了多少件衣服，总之很多就是了。

侍女还来不及回答，楚菁菁便挣开她的手，摇摇晃晃向苏羽走去：“我不回屋，哥哥陪我玩。”

见识过楚菁菁两步一倒的模样，苏羽连忙上前扶住了她：“妹妹想玩什么？”

五岁的楚菁菁还没有苏羽的腿高，加之穿的太厚，费力的抬起头：“玩雪。哥哥陪我玩雪。”

苏羽蹲下身去，一手扶住楚菁菁，一手抓起地上的雪：“妹妹说的是这个？”

楚菁菁艰难地伸出藏在一层层棉衣下的小手，轻轻触向苏羽手中的白雪，而后快速收回了手指：“哥哥，不凉吗？”

“还好。”苏羽知道她觉得冷，便又将那雪重新撒回了地上：“妹妹要是觉得冷，我们就回去吧。”

“好。哥哥回去陪我玩。”楚菁菁肉嘟嘟的脸上有两弯漂亮的月牙，她的笑太有感染力，苏羽也不禁笑起来：“好，我们回去玩。”

侍女正愁不知该如何将楚菁菁劝回去，谁知两个小孩子竟这么快就达成了共识，她乐得如此，连忙将两人带回了宴客厅。

此次生日宴请的人不多，来的孩子也不多，与楚菁菁年龄相仿的，也只有苏羽一人，剩下的不是太小就是太大，要么被人抱在怀里，要么自己玩自己的，与楚菁菁根本玩不到一起去。于是苏羽便陪着楚菁菁一直到宴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