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听雨
作者:怨遥夜      更新:2019-08-02 07:37      字数:2389

回答白越的是久久的沉默。顾思悠在思考,思考她放过自己的理由。白越没有说错,事情过去了百年,该释然的人早都释然了,唯独她一人将自己沉浸在过错中不愿走出来。她要如何放过自己呢?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一个可以说服她的答案,或许只有等她转世后忘却了这件事才能真正的放下。

“思悠,执念太深,未必是件好事。”白越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轻轻出言提醒。是了,倾梧说过,得要多深的执念才会把这辈子的事记到下辈子去,如今顾思悠执念太深,转世不忘,也不是不可能。

“前辈,我该怎么做?”顾思悠弱弱的声音中似是带了哽咽,睫毛微微颤动,眼中满是迷茫与痛苦。

这样问她,就算是听进去了吧,白越心中有了欣慰之感,面上却无丝毫动容,言简意赅道:“不要逃避。”顾思悠看似在直面她酿成的苦果,可是将自己沉浸在过去的痛苦之中,不敢直面未来,又何尝不是一种逃避。她不敢见陆尧安与父母,甚至连他们的前世都能避则避,这不是坦然面对的表现。

白越吐出的四个字,如打落在青石路上雨滴一般,重重打在了顾思悠的心上。片刻,她像是在回答白越,又像是在告诉自己,轻轻道:“我要走出来。”

“慢慢来。”白越生怕她操之过急,适得其反,“你还有很多时间,不必着急。”万年的时光,刚刚过去了百年而已,她还有几千年的时光可以走出来。

顾思悠懵懂地抬起头:“谢谢前辈。”她眸中的迷茫与痛苦未曾减去分毫,白越却只能言尽于此,剩下的,便只能由顾思悠自己去参悟实践,走出来三字,说着容易,却是最难做到的。

“时候差不多了。”白越抬头望了一眼阴沉的天色,没有半点要放亮的意思,明日恐怕依旧不是一个好天气,“我先回去了。”

“前辈慢走。”顾思悠下意识便要蹲身作揖,白越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轻笑着摇头,示意她不必如此。

“怎么对你师父,便怎么对我就是,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客气。”说完这句话,白越便留了发愣的顾思悠在原地,独自飘然而去。

“自家人……”顾思悠喃喃道。白越让她惜取眼前的一切,现今她眼前的不是一墙之隔的父母,也不是苏宴,而是关心她的这些人。人最难过的一关,便是自己心中的那一关。在今日之前,顾思悠从没想过作为倾梧的“自家人”,甚至不敢以倾梧徒弟的身份自居,不是她看不上倾梧,而是害怕倾梧会因有这么一个徒弟而觉面上无光。

倾梧带了顾思悠去天宫,有人瞧着她面生,随口便问了倾梧。顾思悠当下心中一阵忐忑,不想倾梧只是笑吟吟对那人道:“这是我徒弟。”没有丝毫躲闪。那人只是惊异的上下打量了顾思悠几眼,道了声:“原来如此。”便作罢。倾梧则像是根本没发生过方才那事一般,继续携了顾思悠往命阁而去,一路为顾思悠介绍天宫各处景致。

“你若是觉得此处不错,我让哥哥为你谋个清闲的小差事,留下来也好。”倾梧见顾思悠被周遭景致绊住了脚,便有此一提。横竖在时间之隙也是闲着,来天宫帮帮忙也是好的。

不想顾思悠反应极大,慌忙的摆手道:“不了不了,我做不好的,搞砸就遭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还不等别人来否定她,自己便先否定了。

“没事,这里太冷清,待久了也没意思。”倾梧一笔带过,挽着顾思悠离开。

对倾梧与白越这些人来说,顾思悠就像是一个孩童,既是孩童,跌跌撞撞总有犯错的时候,改过便好。可偏偏顾思悠是一个心智成熟的孩童,做不到如真正的孩童一般能过则过,非要让自己付出足够的代价。倾梧偏偏又不如白越这般会说话,也狠不下心来在顾思悠面前提起当年之事,更说不出这么煽情的话,才会一拖再拖。

将顾思悠引来此处,是倾梧一手设计,她就是要让顾思悠学会直面过去,而非一味逃避。不过如今看来,这或许本就是注定之事,从倾梧知道自己未来有个徒弟的那一刻起,这些事就已注定,慢慢形成了一个圈。

白越刚关上门,便听得身后一声清亮的男声道:“回来了。”

“你醒啦。”白越向他走去。

“你出去时就醒了。”君止倒了杯茶递给白越,“润润嗓子。”她虽没有说出去做什么,君止却也能猜到几分。

“辛苦夫君等我这么久。”白越笑意盈盈接了茶,脸上带了几分俏皮的神色。

“既然如此,夫人准备怎么补偿我呢?”君止的唇角勾起玩味的笑,“我可是一人听了大半夜的雨声。”

“那我陪你听后半夜的雨声可好?”白越狡黠地笑道。

说话间君止已搂住了白越纤细的腰肢,轻轻一用力,便将她带入了自己怀中,在她耳边吹着气道:“只听后半夜吗?”不知怎的,语气里还带了些委屈。

“你想听多久,便听多久,我陪着你就是,只是这雨未必能下那么久。”白越的脸已红了一半,伏在他怀里,也不将头抬起来。

君止轻笑一声,温热的气息喷薄在白越的耳边,瞧着她红透了的耳根,君止心下一动,便吻了上去:“先听了这后半夜吧。”屋外尚未放晴,屋内已是一室旖旎。

说起自家人,就算撇去白越这一层关系,君止也可与奕辰和白越搭得上关系。这是一段被上一辈人带去天地间的往事,若非现今君止送给白越的那个刻了字的小罗盘,或许这段往事便要永远尘封在过去中,再也无人知晓。

罗盘上让众人百思不得其解,让魔君不愿开口的“聆”字,正是君止母亲的名讳,确切的说,是君止母亲曾经的名讳。君止自然不会不知晓自己母亲的名讳,可是那段父母都不曾提起的曾经,却是君止闻所未闻的。

倾梧是最先知道这件事的人,平复了好一会的心情,整理过思绪,才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将此事告诉了奕辰。而君止这边,由于信中无法说清,她只是简明扼要的提了关键之处,细节方面,便等君止与白越回来后由他们亲自去看。

奕辰不该唤君止为妹夫,从更亲的一层关系上,应该唤一声表哥才是。突然就从敌人变成了沾亲带故之人,惊讶之余又觉得讽刺。天君最后会动了恻隐之心放过君止,想必也是出于这层关系。可若是能在动手前便顾虑到这层关系,想必也不会有如今之事。在权力面前,就算是至亲也恨不得拼个你死我活,更何况没有血缘关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