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心事
作者:怨遥夜      更新:2019-08-02 07:37      字数:2375

还有些话,顾思悠思量片刻,终是没有说出口。笄礼或在许嫁之后出嫁之前举行,若是未许嫁的,在十五岁也可行笄礼,最迟则是二十岁,意味着到了可成婚的年龄。在她的那个年代,已经不兴行笄礼,女子成婚的年龄也没有十五岁这么早,所以她意识里总觉得苏清还是个孩子,于是将成婚一事略去不提。此外,挽髻加簪通常是由母亲或是亲族女眷来行,为免触到苏清的伤心事,顾思悠将这一点也暗暗放在了心中。

“那顾姐姐,你行过笄礼了吗?”苏清的目光落在顾思悠披散在肩头的长发上,意有所指。

“我们那里不兴这个,所以,应该算没有行过吧。”她缓缓放开手中苏清顺滑黑亮的头发,为她细细整理到身后。目光不经意转向了苏宴,发现他也正眼含笑意注视着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目光,就看到苏清掰着指头在数什么,一面数一面喃喃道:“等我行笄礼的时候,第一个就请顾姐姐来。”

等苏清行及笄礼的时候,不知到时在座的四人还能剩下几个,顾思悠心下忽的一阵怅然,脸上的笑险些挂不住,硬生生道:“好啊。”她暗暗向苏宴投去了目光,瞧他面色如常,才在心底暗暗舒了一口气。

一顿饭吃的分外索然,苏清还在与苏宴和奕辰争辩要不要去柳小姐的及笄礼。她虽不大喜欢这个女子,却想去见识一下及笄礼。苏宴自不必说,昨夜就已拒绝,只是没想到柳小姐竟会单独给苏清送一份请帖。苏清喜欢新奇的事物,柳小姐正巧挑了她的软肋,苏清若是说不去,那才值得奇怪。

直到用完了早饭,三人也没争出个结果来。苏清情急之下搬出了顾思悠:“顾姐姐肯定也想看!”她挽着顾思悠的手臂,理直气壮道。

如果只是苏宴一人阻拦,或许顾思悠还会酌情帮苏清说说话,可是奕辰也出言阻拦,想必是另有原因,顾思悠好言相劝道:“你哥哥风寒未愈,宴席上又难免要饮酒应酬,岂非于病不利?”

“那顾姐姐陪我去不就好了。”苏清委屈道,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强迫苏宴或是奕辰一起去。

“请帖上可没有写她的名字。”奕辰漫不经心道。

苏清哑口无言。她与柳小姐并不熟,虽说临时多带一个人去未必会介怀,可到底是不大妥当。苏清犹犹豫豫半晌,最终还是向苏宴与奕辰妥协。毕竟她不太通晓宴席上的礼数,若是独自去了,只怕要闹笑话。

“对了,包子呢?”顾思悠趁机转了话题。往日包子都是跟着苏清一起来的,现下却并没有看见它的半点踪影。

苏清幽怨道:“也不知是怎么了,昨天一个劲儿地在我床上打滚,我把它挪开,又在趴在我耳朵边一直喵喵叫,吵的我睡不好,最后把它关到另一间屋里,今早去看的时候还在睡觉,多半是闹了一整夜。”

“大概是一日没见你,想要给你撒撒娇,谁知你竟不领情。”顾思悠打趣了几句,这事便也翻了篇。

顾思悠与苏宴踏着细碎的阳光,悠然并排行过觅芳园的小径。这条小径本不够两人并排立着,偏偏苏宴握着顾思悠的手,两人之间连一张玉版宣都放不进去,竟就如此走过了那一段小径。

“心情好些了么?”在觅芳园的一处石凳上坐下后,苏宴突然道。

顾思悠笑盈盈道:“为什么这么问?”方才两人聊了一路,顾思悠并未表现出哪里不开心的样子。

“早上的时候,你有心事的样子。”其实不止是早上,她时常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却不晓得,顾思悠的心事,一大半都是为了他。

“现在没有了。”顾思悠轻笑,趴在石桌上,对着阳光眯上了眼睛。不管以后,只看当下,那么一切的心事都可迎刃而解。她在想,若是死于这样的安乐之中,她大抵也是心甘情愿的。

顾思悠白皙的脸在阳光下折射出透亮的光。她只觉眼皮沉重,没多久便放弃挣扎完全合了起来。听着眼前之人渐渐平稳的渐渐平稳,苏宴颇为无奈地想要叫醒她。此处有微风拂过,苏宴怕她着了凉。然而手到了她头顶,却变成了另一个动作。苏宴轻轻拨开她侧颊上的缕缕发丝,动作很轻,也很慢,而后轻轻吻过她的脸颊与唇角。

“还你的。”他轻声道。

顾思悠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两下,没有醒来。

苏宴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否则她不会在顷刻之间就倒头睡去,而且睡了整整一个时辰,对于一个趴着睡的人来说,这个时间已经算很长了。等醒来时,顾思悠的整个右臂都已经失去了知觉,她艰难地直起身,一下一下揉着手臂,意识模糊间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背上滑了下去。她低头一瞧,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苏宴的披风。

“醒了?”耳边是男子的低笑。

她耳根霎时一红,低头快速捡起披风,拍去上头的尘土,诺诺道:“说要陪你散步,结果……”结果居然在此睡着了。

懊恼之余,顾思悠不忘将披风重新披回苏宴的身上,仔仔细细又有些笨拙地替他系好束带,理好衣上的每一处褶皱。

苏宴便端端正正坐在那里,任由顾思悠摆布,悠然道:“没事,这里阳光正好,坐着很舒服。”最重要的是,有顾思悠在。

苏宴从来没想过将岁月静好四个字用在自己身上,可是今日他改变主意了。美景在眼前,佳人在身侧,这不是岁月静好,又是什么?

苏宴忽然急促的咳嗽起来,毫无预兆地呕了一口血。点点血迹落在白衣之上,足够触目惊心,苏宴能明显感觉到身侧的顾思悠僵直了一瞬。这次已不能再用风寒搪塞过去了,苏宴心头一片澄明,想着最合理又最不会惊到顾思悠的理由。

顾思悠不需要理由,她知道一切。一言不发地掏出随身带着的手帕,为他擦去嘴角余下的血。她的脸就像是一潭沉静的池水,没有掀起一丝波澜,可是她颤抖的手和发软的双腿却出卖了她此时的心情。她很怕,不管如何在心底寻各种理由安慰自己,她还是怕的不得了。

苏宴开口了,他忍着嘴里的丝丝血腥,轻轻道:“思悠,我没事。”他能做的,也只有先告知顾思悠自己没事,可是他惨白如纸的脸上写了大大的“我有事”三个字。都已经呕血了,怎么可能会没事。

“能站起来吗?还有哪里不舒服?”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在此颤抖。喉咙像是塞满了尖锐的沙石,干涩极了。她顾不得许多,只是轻咳了两声,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