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开脸
作者:怨遥夜      更新:2019-08-02 07:37      字数:2314

白越与君止早上出发,中午就已到了江南的小屋。屋前的望谜已结了花骨朵,大约要不了多久就会开花。白越贪婪地吮吸一口望谜若有若无的清香,与开花时的妖冶恰恰相反,望谜的香味反而如丁香一类的花一般淡而清雅,沁人心脾。

“看来我们很快就要走了。”比计划提前了不少时日,说不上失望,更多的是期盼。未来有无限的可能,令人恐惧又神往。

君止留在小屋做晚饭,白越则独自去寻了顾思悠。不论顾思悠在何处,白越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她找出来,倾梧与白越的罗盘皆可感应到顾思悠的位置,然而倾梧或是白越的位置,顾思悠却无从知晓。为了不让顾思悠寻到倾梧与白越,她的罗盘曾被倾梧动过手脚,按理说如今所有事都已说开,便没有必要再隐瞒两人的踪迹,奈何倾梧的记性太差,早已将此事丢到了某个无人问津的犄角旮旯,就一直这样拖了下去。

顾思悠的小宅名叫悠然居,一看便知是取了顾思悠的名字。白越从门前飞过,落到了房顶上等着顾思悠。白越没有刻意隐匿气息,顾思悠很快就能发现她。顾思悠大约是真的走不开,白越等了半天,只见侍女进进出出,半点顾思悠的影子都没见到。她也不着急,索性就地坐下,撑着脑袋凝视着院里的一座小假山。

然而顾思悠已然心急如焚,从早上进了悠然居开始,她的身边随时随地跟着人,哪怕她说要如厕,苓歌都殷勤地跟在身后,似乎她是被绑来的压寨夫人,一刻不注意就会逃跑一样。甩开跟着的侍女倒不是难事,顾思悠迟迟不出来,只因正在屋里做另一件事。

明明是平时再熟悉不过的丝线,此时却像一把把利刃划过顾思悠的脸颊,然而顾思悠不敢喊疼。这是古时每一个成婚的女子都要经历的一项流程,俗称开脸。给顾思悠开脸的是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妇人,上有父母健在,下有儿女双全,夫妻恩爱和睦,亦被称为全福人。寻她来给顾思悠开脸梳头,是存了将好运带给新婚夫妇的意思。

全福人的眼睛笑成了一弯月牙,嘴里响亮地念着贺词:“左弹一线生贵子,右弹一线产娇男,一边三线弹得稳,小姐胎胎产麒麟。眉毛扯得弯月样,状元榜眼探花郎。我们今日恭喜你,恭喜贺喜你做新娘。”顾思悠白皙的脸颊此时变的通红,不知是因为丝线太锋利还是因为全福人的贺词,又或是二者兼有。

白越坐在房顶饶有兴致地听着,不免想起了自己成婚的时候。魔界与凡间的习俗不大一样,因此并没有开脸这一项。且君止是魔君,婚礼的一切自然是越隆重越好,不知到最后众人有没有尽兴,总之白越与君止是累的够呛。想起那一日重重压在身上的喜服以及头上似有千斤重的头冠,白越还能隐隐感受到骨头散架的感觉。若不是全程有君止扶着她,只怕走两步就得人仰马翻。

虽说庄严隆重,却少了几分像是人间婚礼一般的热闹。仍是比不上两人在小山村里简单举办的那一场,没有金光闪闪的头冠,没有恭敬拱手道贺的臣民,有一个乐呵呵却又带了几分遗憾的林大娘。直到君止与白越回魔界的那一刻,林大娘依然以为君止与白越是表兄妹的关系,为了躲避家里人私奔出来的。甚至语重心长地劝慰两人早些回家,她滔滔不绝说了许多话,总结起来大约就是:反正生米已煮成熟饭,家里人就算再不愿意也不得不同意了。

白越与君止哭笑不得,只好将错就错应了下来。后来等他们有空再回那个小村子时,林大娘已离开近十年了,他的儿子年近八旬,子孙绕膝。看到君止与白越时还笑着道:“我认识两个人,跟你们长的很像,都是许多年前的事了,不知还在不在人世。”他咧开嘴爽朗大笑,露出了仅存的几颗摇摇欲坠的牙齿。这是白越与君止一起经历过的最美好的人情世故,胜过在魔界的百年。

等白越再回过神来时,顾思悠已经站在她身边许久。顾思悠的脸比之前光洁了不少,脸上的潮红早已褪去,她明媚的笑着,整个人都洋溢着名为幸福的情绪。注意到白越转过头来,她笑道:“久等了。”足足两个时辰。顾思悠趁着全福人去休息的空当,寻了个由头甩掉所有人溜了出来。

“没什么,这里风景不错,正好多看几眼。”白越显得十分从容。横竖今日就这一件重要的事,或早或晚都无所谓。

“下去坐一坐?”一直坐在屋顶上似乎不大好,悠然居里还有许多空闲的屋子,找出一个没人的来不是难事。

白越摇了摇头,从容地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锦盒:“明日大约是没时间见面,提前给你。”虽说溜进婚房并不是难事,可是掀盖头这件事还是交给苏宴比较好,她与倾梧就不代劳了。

“前辈费心了。”顾思悠接过锦盒,拿在手里。

有片刻的沉默。“不打开看看吗?”白越问。

顾思悠有一瞬间的窘迫:“师父说,新婚贺礼不能提前打开。”她便默认了白越的也不能提前打开。

“好像是这么回事,那就随你吧。”白越也不计较,忽然轻笑一声,“紧张吗?”新娘子出嫁,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紧张。就算是嫁给已经见了无数面的那个人,成婚这一天多少还是会觉得有不同之处,大约是一种名为仪式感的东西在作祟。

顾思悠抿着嘴点了个头,忽然握紧了白越的手。其实她很希望婚礼时白越和倾梧能陪着她,至少能给她一种安心之感。

白越的心底霎时一片柔软,她理解顾思悠的此时的心情。她成婚的前一夜看着来来往往忙着的小宫女,心底忽然就生出了无限的孤寂,那时她格外希望倾梧可以在身边,不必做任何事,只要陪着她就能让她无限心安。那是属于家人的温暖。

白越双手将顾思悠的手握住,柔声道:“我和小梧今晚留下来陪你可好?”哪怕只是在隔壁房间坐着闲聊喝茶,只要顾思悠不会有孤立无援的感觉便足够了。

顾思悠的眼底有惊喜的光芒:“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师父很快就到。”白越怜爱地顺了顺她的头发,“若是害怕,就过来找我们说说话。”

屋里有人在焦急地唤着顾思悠,白越轻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去吧,我回去一趟,晚点就来。”她得回去知会一声君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