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居里的所有房间都是早已收拾干净的，顾思悠只用在隔壁房间备好茶水与点心，静候倾梧与白越前来就是。上次与倾梧一起来时便说要请她吃点心，后来生出许多事，一二来去便被耽搁。乍一换地方，苏宴担心顾思悠会睡不着，便备了不少点心给她当夜宵。倒是省了顾思悠再亲自跑一趟。

天色已经全部暗下来，悠然居各处都亮起了红色的灯笼，一派喜气洋洋。白越如约而至，带了刚到不久的倾梧。倾梧着了一身朱红衣裙，红光满面，脸上写满了开心。抓着顾思悠的手便语无伦次道：“我的衣服怎么样？专门寻了天宫手艺最好的人做的。”

倾梧很少穿如此颜色鲜亮的衣服，为了顾思悠的婚礼，她也算是豁出去了。顾思悠绕着倾梧转了一圈，发自肺腑道：“别有一番风姿。”倾梧性子开朗豁达，若是非将她比作一种颜色，那一定是火热的红色无疑。不是所有人都能驾驭得了这样的颜色，倾梧则是属于能完美适合的那一种，可她偏偏要将自己掩在一层素白雪青的颜色里。

“真的？我倒觉得有些张扬。”如此鲜亮的颜色，想要不被注意到都难。

“我和思悠都觉得不错，你若是还不信，就去去问问别人，多半也是一样的回答。”白越好整以暇坐下来，倒了一杯茶，凑到嘴边正欲饮下，忽然惊奇道，“这是什么茶？”

“牛乳茶，你们尝尝看，若是喜欢喝，我就把制的法子给你们。”顾思悠拉着倾梧坐下，给倾梧也斟了一杯，又满心怀喜地将点心盒子打开，“这便是上次说的点心。”

“你向来喜欢这些。”倾梧眉开眼笑，先挑了一块兔子模样的点心放在嘴里慢慢含化了，再饮了一口牛乳茶，“人间的吃食竟如此精致，味道也不错。”她鲜少接触人间的食物，吃饭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如此赞不绝口，更是第一次。

顾思悠笑道：“点心大约是没办法了，茶倒是随时都可以制。”虽说鲜少接触人间的吃食，可是倾梧却对茶格外上心。时间之隙里存了倾梧搜罗来的各式各样的茶，有些尚已失传的，便被倾梧分了一部分珍藏起来，横竖在时间之隙不会生虫或是发霉。

倾梧自然是不会拒绝的，找顾思悠要了制茶的法子，预备先给她许久不用的厨房清清灰。若是效果不错，明年中秋宴也不必劳心费力地做月饼了，直接制茶多方便。

三人聊的正欢，白越忽然做了噤声的动作，随后便听到外头苓歌低低道：“姑娘睡了吗？”顾思悠的房间在隔壁，不过这里也不是睡不得，苓歌只是担心熏笼不够热冻着她。

顾思悠将房门敞开：“还没，你们先去歇息吧，我困了就过去睡。”话虽如此说，但顾思悠大约是要与倾梧二人聊上一整夜。就算今晚只有顾思悠一人在此，她也必然是睡不着的。苏清本是要来陪着顾思悠，却被江夫人强行留在了身边，只能在苏府望眼欲穿，总之她心心念念想看到的顾思悠穿了喜服梳了头的模样大约是泡汤了。

“我就在外头，姑娘有事吩咐便是。”苓歌微微一揖，退了出去。明天要早起，大多数人又有各自的事情，今夜没有几个人会睡的太沉。

顾思悠嘱咐了几句，待苓歌走远了，才轻轻将门关上。白越与倾梧仍坐在原处，悠闲地把玩着杯子。“那个小丫头呢？不来陪你？”白越指的是苏清，她的印象里，苏清还是整日跟在顾思悠身边的一个小丫头，实在很难与奕辰手中画像上的人联系在一起。

“她倒是想来陪我，来不了罢了。”顾思悠十分同情苏清，不知今晚要陪江夫人聊到几更去。

但凡提到苏清，倾梧就按捺不住自己那颗好奇的心，握着杯子沉思了半晌，旁敲侧击道：“哥哥还住在苏家吗？”对于奕辰这种变相蹭吃蹭喝还图谋不轨的行为，倾梧首先嗤之以鼻，其次才关心奕辰的图谋是否已经得逞。若是据她上次所观察到的情况，再过个几百年奕辰也未必能抱得美人归。

“只怕要长住一段时间了。”顾思悠听出了倾梧的弦外之音，同样做了隐晦的回答。

这世上没道理的事情太多了，若真的细究起来，用尽倾梧的一辈子也想不完。因此她并不想去了解这二人到底是如何消除了隔阂又如何走到了一起。苏清这样单纯又固执的小女孩最好哄了，她爱憎分明，只要依着她的喜好下手，一点一点改变在她心中的固有印象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所需的只是时间而已。倾梧不了解苏清，却足够了解奕辰，他察颜观色的本领时常令倾梧自惭形愧，若是他说出了让某人难堪的话或是做出了令某人难堪的事，多半是有意为之。同样的，他若是一味迎合某人的喜好，那多半也是有意为之。倾梧丝毫不怀疑这一点。

“希望他能住久一些。”倾梧的肺腑之言。

白越绞尽脑汁也没能想起来奕辰具体是在何时被召回天宫，可能就在这几年，也或许要再晚一些，过去的太久，她记的不甚清晰。

没有人接话，气氛霎时有些沉闷。倾梧想出来打圆场，毕竟是由她结的尾，便由她再开一个头。然而想了半天也没再找出一个有意思的话题，只好有样学样，也拿起一只青花瓷杯随意把玩。她打眼扫过杯身上绘的图案，随口问道：“画的是什么？”

顾思悠坐的远，看不清楚杯身上绘的样式，只隐约瞧见了一枝树丫和两只鸟一样的动物。

“这叫松鹤延年。”白越将青花瓷杯在手里掂了掂，“在人间是长寿之意。”松与鹤都是不死的象征，合在一起便是祝人长寿之意。悠然居的家具都是由苏宴亲自挑选，选松鹤延年样式的茶具，其中深意不言而喻。顾思悠心中五味杂陈，却听得那边倾梧开始对白越诉苦，说的便是天宫的仙鹤霸占了梧桐树。

白越忍着笑为她出谋划策：“可去告诉过鹤仙了？”鹤仙掌管天宫所有的仙鹤，若是有她在，说不定可以让仙鹤挪个地方。

倾梧苦笑着摆了摆手：“就让它们住着吧，等住腻了自然会走。”鹤仙脾气古怪，独来独往，只与她的一群仙鹤合得来，与她的交道能省则省。不仅如此，倾梧还要将梧桐树上的那几只小仙鹤好好供起来，听玉笙说，此次出生的小仙鹤灵气逼人，极有可能修炼成形，连鹤仙都难得的展露了一丝笑颜。倘若出了半点差错，鹤仙拆了她的梧桐殿事小，毁了难得的好苗子，她自己也良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