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政大人，关于这只比蒙的情况能够给我介绍一下吗？”李云若拿着那份报告道。

赵其德瞥了一眼，立即笑道，“有这么一个事，这只比蒙大约是在两个星期以前提出的请求，边境军不敢作主，把公文发到了参政内阁这里……”

“不过是只千把人的比蒙而已，需要这么慎重？”

“话不能这么说，”赵其德摇头道，“虽然经过审查的阿尔扎特人确实可以进入塞里斯，但比蒙兽人和阿尔扎特人毕竟是有区别的。”

“什么样的区别？”李云若好奇道。

“能够进入塞里斯的阿尔扎特人，大多都有作为战俘奴隶的亲戚，公子也知道，阿尔扎特人是实行奴隶制度的松散国家，所有的部落领民都是属于大大小小的首领的奴隶。这种情况导致普通的阿尔扎特人服从观念极强，很早以前我们就发现，这些战俘在被罚做苦役的时候相当顺从，而且当他们在十年的劳役之后被释放，却反而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李云若失声笑道，“人居然还有这样的吗？”

“不错。阿尔扎特人奉行武力兼并制，战败者会成为战胜者的奴隶，当他们被塞里斯俘获之后，也自认为是塞里斯人的奴隶，把他们释放以后，他们居然就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如果他们回到高原上，也会因为失去了牛羊马匹而无法生存的。运气好的可以被其他部落捕捉为奴隶，运气不好的就只有冻死饿死。因此还曾经发生过战俘被释放之后聚集在公爵府门口哭诉的事件，后面的事公子当然就知道了，阿尔扎特战俘现在都被分给战场上得到战功的战士，塞里斯人得到劳力，而阿尔扎特人得到温饱。”

“世间之事确实千奇百怪，”李云若感叹道，“这似乎和鞑靼人很相似呢。”

“世上凡落后愚昧之民，大抵上是相似的……”赵起德语气里微微带点不屑道，“至于比蒙，和阿尔扎特人是完全不同的。比蒙兽人实行的是一种更加原始的部落制度，和人大不一样，反而和草原上的狮群相似，这些人也因此无拘无束，如果轻易地让他们进入塞里斯，很可能与塞里斯严明的法律和习惯产生极大的冲突。更何况，阿尔扎特人虽然愚昧，但毕竟还是人，而兽人虽然也带个人字，却在体貌上与人相差很大。”

“看起来参政并不赞成接受比蒙？”李云若问道，“但我塞里斯向来以自由开放而闻名，大陆上诸多人士无不以在塞里斯生活为理想……”。

塞里斯人并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宗教观念，也因此，光明教中形形色色的改良教派在遭到光明教的打压之后，往往选择投奔到塞里斯来，长此以往，许多受排挤的画师、作曲家、雕刻家等等，都不断往塞里斯聚集，这也成为了塞里斯津津乐道的开明之源。

“比蒙永远只是比蒙……”赵其德摇头叹了一句。

“那么怎么办？直接回绝他们吗？”李云若想起了那个充满智慧的老萨满，以及他那神气的护身符，觉得自己应该先帮他们解释一下。

“不。”赵其德摇头道，“按照边境军的说法，这只比蒙相当特殊，需要好好观察。公子知道，比蒙不善于从事生产，往往只能直接从野外捕捉猎物，因此他们的部落一般非常小，大约只有百十来号人，但这只比蒙很明显地学会了放牧牛羊，人口也增加到了千人以上。我们必须郑重评价这种变化，看到底有多少比蒙学会了放牧，这对塞里斯的东部边境的安全有很大的影响……”

“这样的影响到底是好还是坏呢？”李云若若有所思地问。

赵其德一时语塞，沉思了片刻，摇头笑道，“这可真难说得很，比蒙学会了放牧，就会减少对塞里斯边境的入侵，但比蒙人口大幅度增加，又会增加比蒙入侵的实力……”又道，“不过此事的决定权不在内阁，而在公爵大人。”

“这又是什么原因？”

“这是比蒙萨满自己要求，而公爵大人则要求军务参政王旁也参与评估，这个原因我就不知道了。”赵其德笑道，“但不管怎么说，我作为政务参政，是可能要反对的……”

李云若刚要开口把老萨满的辅助魔法护身符的事情说出来，又住了口，心道，先去跟父亲禀报了再说，于是开口笑道，“感谢参政大人的教诲，今天就先告辞了……”

塞里斯公爵府——

“父亲，我有件事情想要向您禀报……”李云若转过公爵府的庭院，穿进书房，却突然看到多日不见的老萨满坐在书房里，跟父亲李如渊交谈。这一副匪夷所思的景象让李云若差点石化。

“大萨满阁下，你怎么在这里？”李云若略有些结巴地道，虽然老萨满当初对李云若说他自有办法进入塞里斯，但能与自己的父亲，塞里斯公爵对坐而谈却是李云若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的。

“你好，男爵阁下。”老萨满用他那熟悉的苍老声音笑道，“我说过很快就会再次见面，没有骗你吧……”

“欢迎你。”李云若微微欠身鞠躬，道，“本来就比蒙的事情，我想要与父亲做一点交流，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

“多谢你的关心，那么我先告辞了。”老萨满点点头，缓缓地离开了书房，李如渊则起身送到了门口。

“你见过大萨满？”等到老萨满离开，李如渊回头问李云若。

“是的，父亲，在云顿山脉里的时候，我见到过大萨满和他的部落，不过回来以后我没有来得及告诉您，因为我没有想到大萨满的行动会这么快。”

“大萨满是个神奇的比蒙……”李如渊在书房里转了两圈，才道，“在我很小的时候，他是你爷爷的奴隶，父亲很尊重他，总之，他是一个奇特的比蒙。从小我就一直觉得他拥有一些神秘的力量，后来我才知道，他并不是在战场上抓到的比蒙奴隶，绝大多数强力种族的兽人比蒙武士是不会被俘虏的，他们都是以英勇地战死为终结。你可以想象，那个时候在塞里斯看到一个比蒙是多么奇怪的事情。”

这一部分李云若曾经在老萨满那里听到过，但老萨满跟自己家族居然有这么深的关系还是让李云若吃惊不已。

“塞里斯人都认为比蒙是一种力大无穷，善于战斗但脑筋却不灵活的种族，但大萨满显然不是……”李如渊继续道，“至少从我的观察来看，大萨满拥有相当深邃的智慧，这也使得我的父亲对他非常友善，大萨满在塞里斯生活了三十年，你看到他今天那个样子，实际上，在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也是那个样子，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变化。”

“大萨满居然是这么厉害的一个比蒙吗？”李云若惊叹道，“父亲怎么决定呢？接纳他们？”

“我正在考虑。”李如渊在扶手椅子上坐下来，眉头紧皱，道，“我已经让军务参政去评估大萨满的辅助护身符的效果了，虽然具体数据我估计不到，但绝对能使塞里斯军队战斗力大幅度上升，这一点不容怀疑。”

“允许一千人的比蒙进入塞里斯，最终就能换得塞里斯军队的战力上升，我觉得是可以接受的……”李云若谨慎地道。

“允许大萨满进入塞里斯，乃至授予他的部落公士权都是可以的……”李如渊摇头道，“但这样以来，我们怎么对待东部荒原上的其他兽人？”

“授予公士权？”李云若忍不住叫出声来。得到塞里斯公士的头衔，并不是爵位，而是一种资格，就如李云若是塞里斯男爵，但同时也是塞里斯公士，成为公士，意味着成为塞里斯的十万个主人之一，可以拥有一个塞里斯人在塞里斯最大的权限。

正因为如此，塞里斯公士头衔的获得极其严格，目前来看，只有两种途径：一是本人的父母都是塞里斯公士，而本人完成了六年的教育，通过了乡学考试，获得秀才资格，然后再为塞里斯服义务兵兵役两年；二是本人的父系是塞里斯公士，本人达到第一条以上诸资格以后，在战争中有优秀表现，取得军官资格。

正因为标准严格，当年踏上欧尼大陆的三万八千人中，由于男子数量比女子多出一倍，有相当数量的塞里斯男子都娶了当地的女子，这些混血儿到今天有十万，但当中能够获得公士资格的不过寥寥数千，也使得塞里斯内部对此现象的分歧异常的严重。

如今李如渊居然说出可以考虑给予比蒙公士权的问题，那么必然挑起塞里斯内部的严重不满，也肯定有人会认为既然连比蒙都能给予公士权，为什么自己的人不能给的问题。

李云若想到这里，有些不寒而栗，连忙道，“父亲，关于公士权的问题，请慎重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