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父亲的笑意反而越来越盛了，最后竟然笑出了声来，芙莱亚被声声的笑愣了，隐约记得韦小宝有门哈哈笑神功，有理没理先把对方给笑毛了再说，怎么父亲也会吗？可看起来又不像，父亲的笑声实在太自然了，竟一点心虚的感觉都没有。

“别笑了好不好？”芙莱亚忍不住喊道，但已经被笑得有点底气不足了，没有了之前的气势，本来一心豁出去想拷问安德烈的良心，但安德烈的态度却好像自己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问了一个蠢蠢的问题，只博得他的一笑。“你，你分明就做了坏事，怎么还小的出来？”

“我笑的是你啊。”

“笑我？”芙莱亚很不解。

“我从没标榜过自己是个好人或者明君，全大6都知道我作恶多端，怎么你今天才听到吗？”

“这个，”自然不是，但性质不一样。

“因为你自己是女人，所以对这方面看得比别的事情重，对吧？我曾经下令屠杀了成千上万的帝国派的贵族和依附他们的平民，不知多少都是冤枉死的，那些士兵的本性我是清楚的，趁机强加罪名，谋财害命的事一定是极多的，强暴凌辱妇女之类的事也不会少。但你对那些都不甚在乎，却只在乎这一个女人，是为了什么？你心里是不是认为不是自己亲自干的，就不用负责任了？”

“这个，当然也是有责任的，但毕竟不是一回事。”

“怎么个不一样法？”

“就，就是不一样嘛。”

“所以你只要自己不亲自动手干坏事，就问心无愧了？你手上也有权力了，也要下命令做决定，带来的后果，导致的罪行，统统可以不放在心上，只因为自己手上没有沾血？”

“我才不是这样呢。”

“我知道，你亲自动手杀人，今晚就杀过，现在身上还有血腥味呢。你能保证你，还有你的手下人杀过的每个人都是该死的吗？”

“我，”芙莱亚不能保证，最早动手杀人是在两年多以前，对象是一群妄图捕猎精灵贩卖的团伙，其中还有四五个精灵族控制区本地的人类，平时与一些精灵相熟，对他们缺少戒心，险些被他们得手。

当时芙莱亚还没有大权，只是帮助义母协调精灵与人类的关系，就是她提出让精灵与人类杂居增进了解，促进友谊来改变当时紧张的种族关系，本来都取得了很好的成效，结果却生了这样的事，弄得两族的矛盾空前的尖锐，芙莱亚的所有努力都付之东流，心里实在恨极了这几个败类。

精灵族千年来都没有死刑一说，远古战争年代里对待敌方的俘虏都没有处死过任何人，最大的惩罚也不过是无限期的关押，反正他们的寿命长，在他们的感觉里，那些罪人关不了多久就都老死了。甚至精灵提供给被关押的人的食物都是跟他们同样的，直到现在还有几十年前被抓住的捕奴者被关着，精灵森林里环境好，一个个还都很长寿。

芙莱亚始终觉得精灵族的族人屡屡被掳，这样的政策是一大重要原因，大6上到处是随时可能饿死的穷人，就算失败也无非是失去自由，还能吃饱饭，一旦成功收获如此巨大，当然愿意冒险的人层出不穷了，想想被掳走的族人是何等的遭遇，如此迂腐做法不是仁慈，分明是愚蠢，和对自己族人的不负责任。

于是芙莱亚下令把抓获的捕奴者全部处死，当时的她既没有权力，也没建立权威，下达的命令又不合规矩，自然没有精灵武者听命执行，芙莱亚一气之下夺过一把剑，亲自下手，把抓到的十二个人一个个的刺死了。

之后芙莱亚又带人越过控制区追击，精灵族的战士不听她的号令，但急于表面态度的控制区的人类自组成一支百人的队伍跟随她。第二天终于抓到了一个神圣帝国贵族带领的捕奴队的剩余人马，但芙莱亚想不到的是，在抓捕了这个捕奴队以后，解救出来了被捆绑的十几个人类，全是老人，妇女，和小孩，随她来的人认出，都是参与捕奴队的本地人的家属。芙莱亚本以为这些人是为了方便逃跑才提前把家眷送走的，但事实明显不是这样。

芙莱亚到现在也没有认错，因为一旦这样就无法坚持自己提出的格杀勿论的政策。后来同样的事又重复生过一次，芙莱亚依然下令把参与其中的两个本地人一并处死，事后派出的追击部队同样救出了他们被当作人质的家人。这一次芙莱亚没有亲自动手，当时她已经可以命令一部分精灵士兵执行了，但她事后总觉得自己满手都是这两个人的鲜血，因为她当时就猜到他们是无辜的，其实不是非杀不可，但杀了更有利，更能达到芙莱亚希望的效果，所以还是杀了。

再后来就生过当地的人类不顾被绑架的家人及时通风报信的事，最后精灵族没有人受任何伤害，但这些人类的家人全部遇害了，芙莱亚知道，这些人等于是被自己杀死的。

那些还是远的，芙莱亚的手下大搞走私，黑吃黑干掉别的走私团伙，暴露之后杀死各个国家的一些士兵之类的事情是免不了的。营救流落四方的精灵有时是拿钱赎买，有时是武力营救，杀死作恶的贵族之余杀死最多的自然是他们手下的私兵，但这些人不过是贵族拿钱甚至只是管饭雇来的，有的还是强迫的，说起来都是无辜的人。战斗中的杀伤是无可奈何，谁也不必感到负罪，但为了消灭证据不引起更大的麻烦，从今年起芙莱亚下令此类事情事后全部灭口，负罪感就再也躲不掉了。几个月来此类行动有近十次，只有一个叫威利的男孩机缘巧合之下逃得了一条性命，其余事现场的所有护卫士兵管家仆役之类无一幸免。

所有近几个月来芙莱亚的心理压力越来越大，但她始终不断的安慰自己，说所有的事都是不得以的，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才不得不牺牲少数人的。但她又知道，人命是不能做数学的，被牺牲的少数人就绝不会认同这种算法。

这也是芙莱亚下定决心来找父亲的原因，她认为父亲可能也有跟自己一样的痛苦，她拼命的为父亲的恶名找借口开脱，其实何尝不是想要让自己好过一点，她以为父女俩可能能够彼此理解，这样她就终于能找到一个人说俩句真心话了。最近几年来有太多的事都是不能跟母亲和妹妹提起的，芙莱亚的心里憋闷极了。可是今晚目睹的事情，却是完全另一个性质，芙莱亚的希望和对父亲的幻想完全的破灭了，她认为自己根本没办法和做下了这等事的父亲彼此理解，但父亲此时的笑，和他反过来对自己的质问，却正中了芙莱亚的要害，但这反而给了芙莱亚一线希望，也许，只是也许，父亲是真的能够理解自己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