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作者:宴归      更新:2019-10-04 01:29      字数:4607

这座城很快就将不复平静。

而唐楼、应该说唐老大接下来应该就要长古街出手。我已经通知过长古街那边,让他们做好防备。

皮皮嘱咐我在校多加小心。

我走时,思虑再三,回头对皮皮说:“狐狸当日是怎么样把自己的故事说给你听的?”

我并不真为问这个,皮皮知晓,所以她没有看我,但她亦必须回答。

她沉默一下,说:“还能怎么样?三言两语简单直叙。”

我亦必须只能得到这个正常的表面回答。

两千多年前狐狸爱上一个叫月霜的女子,但他和她教她的妹妹坑了,造成不可挽回的误会伤害。她的妹妹是个修炼邪术的怪胎,他们斗了两千年。现在她又要回来破坏他和她阿姐在一起,她要杀她的阿姐。

我甚至觉得狐狸的简述还不比这字多。要将自己被坑的脓包事儿详细解说,我认识他这般长时间,未曾有幸得见他拥有这样的谦虚自省好品德。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了。

我想起有一次和狐狸闲聊聊起皮皮和小天。

狐狸说:“其实这俩人挺像的,都不知道对方和自己连说话都那么性情相投。小天有一次被皮皮气到了,在楼下踢墙角,被我看见了。他气哼哼说,你们都说她强,可是她一点优点都没有,蛮横粗暴不讲理,踢她都不解气。可巧了皮皮刚从楼上下来听见了,便回讽他说,你该先撒泡尿照照自己。小天气得把墙角再踢出一个大洞。”

于是为修墙的钱,小天被扣了一个月工资,并且兼当修理工。

我也得到一次开心上好长一段时间的笑料。

我以前不经意间听过一句话,你敢不敢用一辈子爱一个人。

于人而言,一辈子可不长,眨眼便过。可是在人世里,便是那些最初山盟海誓至死不渝的相爱两个人,通常也很难做到相互陪伴和爱护着一起走一辈子。

就这么短的一辈子,他们彼此之间却是那么容易的厌倦,早早的……

我认识皮皮和小天十年,我知道他们的前世。他们用两辈子爱对方一个人。

而在这个世上,只有皮皮能欺负小天,只有皮皮能让小天受委屈。

我想,两辈子了,若小天得偿所愿,他该多开心!

我茫然的想,外人是不能做主他人事的,选择最终在皮皮手上。

我既恍然又恳切地对皮皮低低叹息一声:“狐狸守护他心里的那个人,守护了两千年……皮皮,你说他的灵魂会有多寂寞?”

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是希望皮皮和小天都能得到开心。

我出了房间,拿着两张符篆打算去找宝儿。问路过的女佣,说是她到后花园玩去了。

我折道后花园,过穿廊时却先看见狐狸和十夜在对面的八角凉亭里下围棋。

我脚步自动刹住。

相比于皮皮与小天心有彼此可就是不在一起的纠结状态,这对的关系可谓进展喜人。

不知不觉间,竟是好到这种程度了么?

正是夕阳西下,霞彩壮丽。瞧过去看一对璧人,真真儿郎才女貌、天造地设、无比登对。

我一时竟看得有些痴。

两千年前,他们也是这般相处的么?

我再没有像这时看狐狸这般顺眼过。他向来除了嚣张,什么都缺。但这时候他除了嚣张,似乎什么都有了。

我看人的眼光果然是不错的。狐狸其人,就是安安静静不说话的时候才最高贵美丽。

十夜应是碰到困境,手执白字的模样自我看见便没动过。良久,她纤手收回,白字落回棋盒。

听见她舒适的声音说:“我输了。”语里全无懊恼或不服气。

我笑狐狸这个老不羞的,几千年道行欺负一个未成年少女。只是十夜年纪虽小,却是个很有担当的小大人。她输得心服口服,谦恭谨礼。

还虚心向狐狸讨教:“你这步棋下得真好,我一点都没能想到。”

狐狸噙着笑意说:“我下的棋每一步都好。”

十夜很能适应狐狸的自恋自大,望着棋局又说:“这一步呢,你先走的这里,这里的防守那时对你明明是毫无用处的,甚至只是浪费的一步棋。还有这里……”

她入局即迷,转瞬就重陷入那一盘结束的棋中。

我眼见着狐狸好看的眉微微扬起,待十夜沉思过,他对她说:“你若想知道,就得叫我老师。我全教给你。”

我在廊上瞪眼张大嘴,这、这个登徒子,他、他在调戏十夜——

十夜却全然不察,看他说:“可以吗?你教我,这样会耽搁你的时间。”

狐狸说:“没关系。你愿意学我便教。”

我看不下去,但没去破坏俩人郎情“妾意”的美好相处。只是想,若爱女如命的桑先生知晓家里请来的空有一张皮相的穷光蛋保镖对自己的女儿怀有不轨之心后,要劈了狐狸的话,我是只会作壁上观的。

日子开始大面积的不平静。

唐楼不是对长古街出手,而是开始协助月露在整个城里的捕猎行动。

再次发生少女失踪的当天晚上,大熊就给我来了电话。

一直着人在晚上巡逻的他们,碰上唐楼的人了。因为唐楼人的阻扰,再次出现的阿盏轻松带走了当晚那位被盯上的少女。

大熊说:“鬼鬼,我在这里生活很多年了,我热爱这座城,希望守护这座城。我知道形势会越来越严重,现在,我想知道我们真正的对手是什么,你可以告诉我吗?”

我没有再瞒着的权利与理由。月露与唐老大,确凿无疑狼狈为奸。

从那天起,城里少女的失踪以三天两头发生一单的速率在进行着。这本该是能引起社会恐慌的案件,可是,现状却是被压下去。

大熊再次来电话的时候,语气凝重:“唐老大这个人,藏得太深了。这么多年,他在城里经营出来的人脉网,你一定会吃惊的。”

我当然吃惊,同时对狐狸一言难尽无以言喻。

不管月露和唐老大将来鹿死谁手,那都是在解决掉我们之后的事。在这之前,唐老大的人脉网会成为月露强力的帮助。

若这一世她像民国那时弄到那般位高权重的身份,我们统一的只是做炮灰的命。

我对狐狸叹无可叹:“你若是稍稍用一点心思,哪怕只是一点,经营你的人际关系,无论是在妖族还是人族,我们今天也不会是这么被动的地步。”

我想他生世输给月露原是道理,可这道理却也原不止月霜生世被诅咒的命运。

月露擅谋人心为我不喜,可是狐狸这般骄傲自大也自有活该。两千年来月露身边高手云集,他孤高自许只做个光杆司令还嫌不够,四面树敌,就再差一脚便四面楚歌了。

如今长古街除却通通那帮狐子狐孙,便是对上唐楼处于弱势,也没谁指望他这位有实力没威信的九尾神兽出面主持公道。

狐狸不辩一言,只是面色也难好看。

皮皮的伤好得十之七八,她不置一词,但她日日在后山望着结界的时间长了许多。

她还没能找出那天晚上结界突然被破的原因。

我和白虎照常日间陪同宝儿学校桑宅两点一线。

当外面的不平静蔓延进校园时,我发现宝儿开始变得有点古怪。

宝儿就读的学校在这个星期已经有两个女孩子失踪。校方目前力压不公开。

宝儿就读的学校是寄宿制的,当初我们依旧用的桑家关系让宝儿和我走读。而失踪的两个女孩子自然都是在校住宿的。

但具体的失踪时间却谁也说不上来。

据和两个女孩子走得较近的同学说,周四那天傍晚放学,各自或三或俩分开,去食堂打饭的,去操场跑步的,去图书馆看书的。之后也就没注意,直到晚上,到宿舍关灯时间,才冷不丁发现人还没回来。

我不止心惊那么简单。

月露,她肆无忌惮的猖獗,真真儿毫无底限地一次一次刷新我的认知。

我了解过,因校外的那些少女失踪案也是压下消息的,所以校方这边便把本校的案件当做单独个列。

或者该说,这座城里在最初的六起少女失踪案件之后的少女失踪,基本都被当成个案处理。

唐老大的这些人脉,到底是谁?能让各分区的警局没能把这么多的少女失踪事件联系在一起,整合并成一个案件去调查。

而说起来,便是最初的那六起,这么长时间后,也不知不觉的沉寂了,社会上再没人去关心。

宝儿的古怪不是她颈上的图腾又发作,而是她开始时不时的或发呆或眩晕或神思恍惚。

若是因害怕而变这样,倒也好理解。可等她回过神来,问她,她却要么不记得有那么一回事,要么说自己没有害怕。

她似乎连自己也搞不懂自己是怎么了。

有一回午餐,我们在食堂打饭后来到湖边的长凳上坐着吃,我发现她一动不动看着湖对面时,便俯身过去看她的眼睛。

我暗吃一惊,宝儿的眼神变了个人似的。待我再要看,她却回神了。

我说:“宝儿,你在看什么?那边有什么东西吗?”

湖对面空无一人。

宝儿却说:“没看什么呀。”

我说:“你刚才……”

宝儿打断我:“玄姐姐,快吃吧。吃完回教室,你还得教我那道题。”

如此情况,持续到我们再次看见之前欺凌她的几位女生,转而欺凌另一位不同班的女生,忽而激烈。

校外的小巷似乎真是欺负人的天时地利人和好场所。

整座学校里,上上下下,那么多的老师和学生,进进出出来来往往,那么多的人,偏巧看见她们欺负人的是我们两个被欺负的前任。

世事之奇妙、天道之轮回,不可说,不可说。

相同的施暴者,不变的场景。几个女生将那位娇小可爱的女生堵在小巷,扇巴掌。

我预得着几个女生今次的下场,却万万没能料到见义勇为挺身而出的会是宝儿。

看着宝儿冲上去对几个女生疯女打街般手脚齐用,打踢撕咬抓,我口瞪目呆。

一瞬间,脑子里恍惚似看见前世的小小瑶为小小天出头、揍几个小子的场景。

威风凛凛挥拳头的宝儿颇有几分小小瑶的影子。

因她是突然扑上去的,那几个女生没觉察,虽然之间是力量悬殊的对比,但在宝儿突如其去的一撞里,领头的那位竟然被她扑到在地。

然后她就坐在那位的身上,压着,噼啪一通左右开弓抽扇。

边打边骂:“让你欺负人!”

难为我这把老骨头,看着她的拳头打下去,被威凛凛激得通体抖了一抖。

隐身的白虎对我半浮出透影,示意问我他是该出手还是不该出手。

因我上次给他说过,以后甭管是人事妖事,只是宝儿被欺负,他就得出手。可现下,被欺负的不是宝儿。

显然这位仁兄又不能分辨状况了。

宝儿一时逞凶,亦只能凶一时。双拳难敌四手,她两手两脚可斗不过七手八脚。几个女生片刻反应过来,张牙舞爪你拉我扯你推我打去对付宝儿。

我记得有次小天的妈妈上门,给小天念喋喋不休的相亲经,念了两个多小时。小天被念得头疼欲裂,回头跟我精疲力竭地感叹:世界之所以如此吵闹,是因为有女人这种生物吧。

我看着眼前几个花季女生滚泥巴式的接地气打架场面,觉得小天虽说得有失公道,不过私以为女人的确是这个世界多姿多彩的部分之一。

我上前将几个绞在一团的女生一个一个掰扯拉开,拎出来。

宝儿下了狠手,三两下功夫,打得还挺厉害。被她压地下揍的那位,如花脸蛋真给挠出花来了。

我失声了一阵子。

几个女生又气又恨又不敢怎么样地死瞪着我俩。那个被她们欺负的女孩儿胆儿比宝儿细小,早一溜儿跑开了。

宝儿有我撑场,恶胆丛生,抓过书包狠狠朝那领头女生脑袋砸去。我万料不到这突发的横生变故,惊得轻呼出声,千钧一发伸手拉宝儿。

书包角仍是从女生的额边撞过,女生的脑袋歪了一下,低叫出声,捂住额角。

我低喝:“宝儿,你干什么!”

宝儿全不知错:“她们欺负人,我要教训她们。”

那个女生的一双眼怒火发红,死劲儿狠瞪宝儿就要冲上来。

我一手抓宝儿,一手抓那女生,将俩人隔开。

压着宝儿仍旧蠢蠢欲动的意向,我朝挣扎不已的女生低喝:“别闹了!”

再扫眼一看其余几个女生,说:“看来我上次的话你们是一点都没听进去,不过不要紧,我不介意说到你们记住。”

我将女生放开,拉着宝儿就走,示意隐处的白虎弄点苦头给几个女生小惩大诫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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