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作者:宴归      更新:2019-10-04 01:29      字数:4625

发现阿盏的地点和我们留守的校园隔着天各一方的远距离,狐狸和皮皮一路赶去,处处受阻。

那位打不死的小强狼先生领着他的狼子狼孙又出现了,他和大熊一样,是自成一体的散妖大王。

但他归顺月露麾下。

但凡具备一定实力的妖,是绝不会轻易居于他人之下的。

就我两次和这位狼妖先生的简短见面,他给我的印象便和那位狮子兄一般,对月露有着如对自己唯一的神那般的虔诚敬意。

很显然,他是心甘情愿臣服月露的。

但这亦表示,只要他尚存一息,纠缠便没完没了。

狐狸这等没人缘的家伙身后追随者无几实属自个儿作的,然而月露身边的身边追随者却都是这等视她如信仰的狂徒,两相对比,倒有几分讽刺的意思。

唐老大和月露合作,狼先生带着他那帮小弟和唐楼那帮三教九流在深夜的城市添乱,皮皮和狐狸花上不少时间清理障碍。

赶到符蝶指引的地方,阿盏已伤了不少长古街的小妖。

有了上次的教训,狐狸不留情,人未落地,半妖化而出的一尾便朝阿盏席卷而去。

皮皮从旁打出的数百张符一下封了对方在场小妖的动作,接下的一掌随即和狼先生对上。

狼先生不会是皮皮的对手,尽管也许他上次的伤已经养好,而皮皮未曾完全痊愈。

不过之后的事实亦证明,他的出现本来只为添堵而无意和皮皮他们持久战。

白虎这位仁兄,虽胜似木头,但贵在为人行事何等的端正认真。强劲的实力兼具和皮皮一般有始有终的作风,她俩人的合作可谓天衣无缝横扫千军。是以妖族多年来对这两位深为忌惮。

但这晚他却是没跟在皮皮身边而是在我们身边。

皮皮和狐狸的合作,冷不丁想起,似乎还真是大姑娘上桥头一回。

在杂货铺,这俩人还不曾搭档过一起出任务。

这一次出一回任务,真是所谓的强强联手所向披靡。

毫无悬念,阿盏被制住,狼先生总会在恰当的时候做出识时务的选择,他撤退了。

狼先生的恰当显而易见是月露给他的指示。

什么时候要赔上性命亦不退半步,什么时候见好就收。

月露是我见过最恣意妄为的人,她无章法。而她的用意很快见分晓。

插曲发生在阿盏被制住之时、狼先生撤退之后。

原已是无力反抗的阿盏,在看见狐狸怀里沉睡的十夜时,像只突受刺激的刺猬,全身藤发膨胀竖立,面色惊诧,眼如铜锣,死盯紧锁十夜。

狐狸眉心微拧,皮皮不动声色在两方来回一看。

阿盏情绪波动大,面容疯癫混乱状半天,嘴里喃喃而出一声引动人心的话:“小姐……”

只是这似是而非的低低一喃语,之后,她越发混乱无绪,及至狂乱在狐狸的圈禁下再次挣扎起来。

至此,她的失常总算让人有了比较靠谱的猜测入口。

狐狸估摸多少能猜想到什么,干脆利落将阿盏劈晕,让皮皮收入锁妖瓶带回来。

我和狐狸知晓十夜和皮皮他们前一世的恩怨纠葛,对阿盏的如今情形也就大致能猜到是什么缘故了。

第一次和阿盏交手,阿盏希望我放她一回,她那时说她有余事未了。

看来她的余事多半就是找她的小姐,十夜的前世,朱俞。

若能知道她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整件事也就能解开全貌了。

她为什么会变成藤妖,这数百年来是如何过的,为何对自己小姐的记忆似乎是有所缺失的,又为什么会对狐狸的反应那般激烈?等等。

我摸着下巴沉吟一番,微有顾虑朝皮皮那儿看上一看。

她和小天俩人可不知道自个儿的前世。

照理,我们没得无事生非,前世的事不该对他俩说。但要解释清楚阿盏的事,必然得透露阿盏和十夜前世的因缘。

我倒是不担忧这点透露不够他们理解,我就怕人有时的聪明过头到没法挡的时候,皮皮没准哪一天觉察更多。

她能因此猜到她的前世也和十夜她们相关可不稀奇,可到时她若问,狐狸要怎么做?

我意味深长望着狐狸,识趣地缄默慎言。

说别人的伤痛总比说自己的伤痛来得容易,但若说世上能让狐狸轻易不愿看戏的人,我那位教人用上任何一句不好的话语都是亵渎的兄长和皮皮必是霸居榜首一二。

狐狸不会对皮皮坦诚前世事。

我蓦然惊觉我也是知道他们前世事的其中一人,然后我猝不及防意识到狐狸他大爷的用心险恶。他是指望我!

耳边听得皮皮的话:“她叫阿盏是吗?我们抓她的时候她反应很奇怪。看样子她好像对十夜挺在意的。倾世,你知道怎么回事是吗?”

我猛地转脸,狐狸已经把他的用心险恶阻不可挡地暴露出来:“让阿鬼跟你说吧,她知道。”

我的爪子一瞬激动得本能要抄家伙朝对面那个混蛋甩过去。

估摸我仪容过于失态,小天审视盯我:“你干什么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神经病发作?”

我费大劲儿把自己好想抽人的手给收回来,双眼依然和狐狸无硝烟地噼啪交战。

狐狸波澜不动、稳若泰山和我对视。

皮皮的目光激光线一样瞄准定在我身上。

我若无其事动动身体,装模作样想了想,说:“十夜的前世也是富家小姐,阿盏是她的丫头。我见过她们一面,主仆俩应该感情很好。之前我们也不是很确定她就是那个阿盏,现在看来应该就是阿盏没错了。”

我两手一摊:“其余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城西废弃楼那几个流浪汉,之后的三个少女,都是阿盏杀的。”

半真半假的半谎话大概骗人的成功指数会高上许多,我能指望的就是皮皮对他人事只要知相关梗概而不会寻根挖到底的犀利个性。

为再添效果,我顿了顿后,顺其自然地补上一句疑问:“你、抓她的时候没有因为我,再把她往死里抽吧?”

我十年来第二回在外人那里受的伤,对象是阿盏。

我料也知晓有狐狸同行,皮皮多半没机会给我出气。

皮皮不疑我有转移话题的小心机,说:“没来得及,倾世先动的手。”

皮皮是很给狐狸面子的,既是他动手了,自不会和他抢攻。

我从善如流回一声“哦”。

暗暗心惊,藏着秘密基本没好事。

一时又鬼神神差的想,狐狸藏着那么多秘密,也怪负担累累的。

一时又对他瞒我的事自然而然地感到稍微舒坦了些。

皮皮的关注果然全放在了阿盏身上,琢磨一回得到的信息,说:“这么说,她原本是人。”

这是件匪夷所思的事,小天亦凝神听起来。

我说:“你对此有什么头绪吗?”

皮皮说:“在她之前,闻所未闻,更见所未见。”

小天顿生忧虑:“那就说,这个阿盏是由人炼成妖的?怎么会有这种匪夷所思的事,人要怎么炼成妖?那个叫月露的到底是什么怪物?自己炼成不人不鬼就够可怕了,她还能炼别人?”

我以浅显易懂的方式宽慰小天:“我之前也觉得完全没法理解,不过皮皮她这样跟我说,从科学角度,既然男人女人都能变性,那么人变了妖或者妖了变了人,也就不是那么难理解了。”

小天默了默,说:“好吧,真是让人难以辩驳。你还记得两年前有一段时间我请病假吧,其实我是牙痛。医生和我说,我要么吃药维持,要么把牙拔了一劳永逸,但镶新牙是必然比不上原先的牙。于是我就没拔,然后饱受折磨。我有一天跟邻居的王婆婆诉苦,说我每天晚上痛得睡不着觉。然后王婆婆她这样安慰我说,她以前受牙痛折磨的时候,是像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然后最希望有一把枪崩了自己。我奇特地得到了安慰,觉得自己那点痛也不是那么要死要活。”

我也默了默,说:“你跟我说你曾经牙痛莫不是要我再安慰安慰你?”

小天哀我不争:“我在夸你比喻贴切,让人容易理解。”

我更傻了:“恕我不能理解你在此情此景回忆这么一件奇特往事只为夸我是什么意思。”

小天平铺直叙:“意思是,我夸了你,你该回我一声谢谢。”

简直不懂这人这时候画风清奇是要闹哪样。

我也不打算闹懂,只说:“……这时候,话题不是应该朝‘弄清楚阿盏是如何由人变成妖’发展吗?”

小天平日专职拆我台,皮皮则专职拆我俩人台。

她啧一声,一针见血指出:“你要夸她也换个易懂的。就她那浑不转的智商,你这说笑话也冷的蹩脚水平还能指望她听懂。”

我无辜中枪甚憋屈。

八风不动的狐狸终于嗤一声笑了,心情大好。

我一张脸阴沉得估摸能糊死他。

阿盏既到了我们手,要查得月露如何将她炼为妖,事儿好办。

狐狸抽取记忆的秘术在此作用卓著。

不过在施秘术之前,得先让阿盏安静下来。

阿盏见了十夜之后的刺激之大,便是皮皮将她收锁妖瓶,她在里头仍闹腾得很。

再者大伙儿折腾一夜,他们自是尚可,我连天的哈欠可每个都闪出泪花。

狐狸让皮皮先镇住锁妖瓶,等阿盏彻底安静下来再说。

之后,三人各自回房补眠。

只有我和白虎,还得陪宝儿去上学。

我咕咕哝哝着不满,回房换了衣服出来,却接到杂货铺梨琼打来的电话。

乍然听闻她的声音,我搅和成一团浓稠撕不开浆糊的脑子慢吞吞的想,好像有一段时间没再听到小淑女的声音了。

电话那头的梨琼像个遇事急哭的小女孩对我抽抽搭搭说让我快回去玉雀快要死了都是他们的错之类,颠三倒四乱七八糟。

我平生最怕俩事,坐车出远门以及听梨琼不断句的脱口溜说话方式。

我一窝浆糊脑直被她搅得晕天地暗,揉着眉心让她停:“梨琼,语速放正常,断句,捡重点再说一遍。”

梨琼老规矩顿上一顿,然后不急不躁:“姑娘你快回来,玉雀快要死了,他烧得好厉害。”

我尚在叹息每次都要提醒她才能改这说话毛病,听得她说玉雀要死那般严重,微诧异:“玉雀生病了?为什么?”

妖是会生病,可不厚道的说,他们生病的机率便跟买彩票一样,可遇不可求。

玉雀的身体跟个球场上的球似的,天天活蹦乱跳;他的胃口,小天这个饭桶亦得甘拜下风,曾感叹说,看着玉雀进餐,便是摆在自己面前的是暗黑料理,都能生起胃口来。

梨琼畏畏缩缩:“不不是生病,是受伤了……姑娘,你快回来看看吧。”

我思考片刻,安抚梨琼两句,说马上回去。

挂了电话后让白虎直杀小天卧房将人从睡中拖起来。

小天浑浑噩噩阴郁无比,直嚷嚷对我的不满。

我挥手让白虎拎他去泡脸醒神经,然后靠在门边跟他说我的安排。

小天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回头:“玉雀受伤?不是,那你干嘛让我替你上学,你不会请个假?我困死了要睡觉。”

我不理会他的抗议:“我也困。让白虎这个跟家里那群生活低能儿一样的生活白痴一个人跟在宝儿身边,你放心得了?你不去,我连皮皮都不叫,就地让白虎揍你!”

小天被噎得半死,追着我出来:“你让我顶你的样子去上课,你不干脆拿把刀把我抹脖子算了。”

我说:“那你回杂货铺。”

小天又噎了半天,最后不得不妥协的那副仿佛我逼良为娼的模样让我抬手敲了他一下脑壳:“你顶我的模样,吃亏的是我!给我收敛起你这嘴脸。”

在客厅和宝儿交待明白后,宝儿看到小天一个大男人在她眼前化为我的模样,惊得话都不会说了。

幻化模样是妖族的基础本事,不过幻化水平的高深就要看道行如何了。论幻术的高强精深,无人能出狐族和魅这二者。

白虎虽不擅长此术,不过简单化张脸皮糊弄人是卓卓有余的。

完备,我们四人出发。

我们自从留守桑家,享受的是十夜给我们准备的出门有司机接送的待遇。

小天和宝儿他们先走一步,我拜托另一位司机先生送我一趟杂货铺。

司机先生依言照办。

回到杂货铺,虽然才早上八点不到,不过万丈挥洒的阳光也已经晃眼得很。

我才下车,楼上窗台传来梨琼的呼喊:“是姑娘!姑娘回来了——”

她的身影倏忽从那里消失,我未曾进门,又见她的身影从里面扑出来。

眼前是一张喜极而泣般动容的笑脸:“姑娘你回来了——”

整个杂货铺吱吱喳喳地热闹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