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一天叹了口气，不是为了她这么快放下，而是为这病：“走吧。”
焦急的杨芳也随之平静了，她虽然确实为嫂嫂担心，但表现得有点过了，是不敢面对他：“你为什么叹气？”
牛一天边走边思索道：“你嫂嫂并不希望我给她看病。”
“为什么，谁不想自己的没病？”杨芳拿自己比如道，“我生病了，都求老天爷让我快好起来。”
“呵呵，那天我们去了她家，听说我来后，就埋怨永顺哥不该叫我来，得知和他们是亲戚的关系后，从床上坐了起来的动作，跟她虚弱的程度是不符合的，还没有让我治疗，就说我治不好，这不是证明吗？”
杨芳想着那天晚上嫂嫂表现得是挺反常的，又想到牛一天说亲戚关系，永顺哥说他俩要结婚了，不免心空落了下：“不会的，你，你不拿行医袋？哦，你用金针就能医治了。”那天晚上他只扎了几针，就让嫂嫂恢复了气力……
“心病……说好治，一句话就可以治愈，说不好治，那只能治标不治本，还需心药医。”
“心病怎么能一句话治好？”杨芳觉得夸大了，那些得抑郁症的人，哪个不是经过了长期的心理治疗。
牛一天笑笑不答。
路上杨芳说郭兰花只吃了两天他配的方子，脸色就恢复了些，不知怎么却再也不吃了，还往外呕吐，脾气变得古怪，不仅大吵大闹，还用刀在身上划，要不是王永顺和家人时刻看着，还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牛一天沉吟片刻，问道：“你嫂嫂跟婆家相处的咋样？”
“相处得好，我大姨和姨夫对她很照顾。”杨芳道。
她没说永顺哥对牛一天的怀疑，为此和他顶撞了两句。
山村的地势不平，房子的排列多为阶梯形，郭兰花的家在最高处，后面便是山。
牛一天从家里出来都傍晚了，到了牛眼村，天都有些黑了，往常这时候各户人家早已炊烟袅袅，今日却少了些生气。
沿着逼仄的小路上去，走到最上面的一排，“嫂嫂！”杨芳忽然大呼了一声，跑了过去。
郭兰花正坐在房顶，下面围了一群人，有人拿着棉被或网接着，原来“生气”聚集在了这里。
村民的房子多数经历了百年之久，建得都高大宽敞，差不多六米的高度……
说实话想要摔死也容易，得掌握好技巧和姿势。
可若是一个挺着肚子的孕妇从上跳下来，那很可能造成一尸两命。
众村民纷纷让开路，道：“牛神医，你快救救永顺他媳妇吧。”
牛一天很感动他们的行为和把他当成主心骨。
但他只是个医生，让神情癫狂的郭兰花下来，有点困难。
只好试试了，牛一天仰头道：“兰花嫂，你别想不开，想想你的父母，想想你肚里的孩子，想想人生的美好，你这么年轻，路还长……”
“……”众村民以为他会说出什么特别的话，这些他们也说过了，要是管用，她早就下来了。
倒没人嘲讽牛一天，这毕竟超过超出了他的本职工作。
王永顺着急地在不停地安慰着，问她到底是怎么了，又对牛一天问道：“牛神医，你给我媳妇吃了什么，她咋变成这样了？”
众人多数不知道牛一天来为郭兰花看过病，王永顺的邻居去串门时听说过，便给这些不知情的人讲了。
可这怎么又责怪起了？议论四起。
杨芳维护道：“永顺哥，牛神医让我嫂嫂恢复力气下了床，多吃了饭，你还一直夸赞他，过了两天了才呕吐，你能再怪他？”
“治好人该夸，”王永顺有理道，“治不好人还不能怪？”
“他为什么要给我嫂嫂治病？收了你什么东西了？凭什么这样说话？”杨芳道。
牛一天讶异，这个女孩会对自己表哥这样说话，她胸口起伏，显然是鼓起勇气说的。
她的大姨在旁边也道：“治不好就别逞强，永顺让他来看看，又没有强迫他非要让他治，。”
“芳芳，我知道你喜欢他，才帮助他说话的，”王永顺一副理解的表情，又道，“但是他不是说不会和你结婚？”
“我我……”杨芳突然流出泪道，“我不喜欢他了！”
“不喜欢他就对了，我还是看好你的初中同学，人家爸爸是咱镇的首富，以后的生活不比他好？我就不知道你妈是怎么想的，别人家嫁女儿是要房要车要钱，你妈是赔房，还想赔一辆车，我说她还不听，你就想让你爸跟你哥成天在工地受苦？嫁给他换个清闲的工作，钱也不少挣，还是太年轻了你……”她大姨道。
众人对他们之间没有插嘴，认为“治不好人还不能怪？”这句话没毛病。
倒惊讶镇首富的儿子会喜欢杨芳，那首富是开酱油厂的，资产据说有一千多万，嫁给这家就等于嫁入了豪门了。
这脑子是被驴踢了，竟然会喜欢牛一天。
人们似乎将房顶的郭兰花忘记了，不知她在上面尴尬吗，这时跳下来保证能死，她却没有这样做。
郭兰花忽然道：“人生还能美好吗？”
村民们大为惊讶，同样的话在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来，为什么效果不一样？愿意和人交流了，那离劝下来便近了一步。
“人生当然美好，你快下来哇，伤了肚里的孩子怎么办？”王永顺和他妈连忙道。
郭兰花犹如被刺激一般，身体前倾，房顶上的土被擦了下来。
牛一天快语道：“我大概知道你得了什么心病了，我或许可以让你还能觉得人生的美好。”
郭兰花顿住身子，怔怔地问道：“你知道？”
“你是害怕，你是被对待得太好了。”牛一天上次就模糊地感觉到了，与杨芳路上的对话更使得他确定了。
“被对待太好了，因此有了心病？”众人以为牛一天的话带着魔力，但这句太违背常理了，又怀疑起来。
他的话有效果，那应该是很多人在前面劝说起到了作用，从而加强了她的印象，恰好到了临界点，让牛一天触发了，这本就是运气的一种。
“你是说，我对她好，还有错了？”王永顺道。
“有错。”牛一天干脆道。
“大家都说说，兰花怀孕，家里头的事情，都是我来做的，她想吃啥我做啥，比她妈照顾得都尽心，还有错了？”王永顺他妈道。
众人互相看看，说道：“是啊，怎么会有错？”
“有错！”牛一天道。
王家人不高兴了：“牛神医，我们叫你来，不是让你救人，是想问问，你给兰花吃了什么？”
牛一天看了眼站在一边杨芳，原来被叫来是兴师问罪的。
但她却是那么相信他，在路上把郭兰花最近吃的、反常及与家人的对话都说了一遍，好让他尽快找到原因所在。
“牛神医给的方子吃得很好，是我故意吐的！”郭兰花大叫。
一个一心为她的人受到质疑，再不出声澄清，那太不是人了，何况他说可以让她感到人生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