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泗新顶着全班的目光溜到自己的座位上。

到底在心虚什么，不就是问了两道数学题吗？她和车师杰甚至连肢体接触都没有。

在外面搞得气氛一度尴尬，回到座位上，还要接受同桌余震未消、兴致高涨的质询：

”你你……你们什么关系啊！！“

周泗新明明本人比她还激动还心有余悸，却还要强装的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啦，他是来问我题的。”

如果她自己亲口承认什么，那还了得。

“……”同桌脸上显现出八卦之魂燃烧熏出的红晕。

周泗新及时开口打断她接下来的口若悬河：“前两天发生了一点误会……”

“哦多尅，我现在就误会了。”

“你就不要误会了！我们真没啥关系的！”

目前确实是没什么关系的。

可是以后呢？周泗新不由自主地想。

她居然，是期待以后会发生什么的。不只是以后，好像自从见到车师杰的第一面起，每时每刻都在期待。期待着她会在什么地方遇到他，或者是他会对她说什么话。

而发生的那么多期待之外的事，竟把他们的关系推到了今天这一步。这是她到目前为止，收到的最意外的一份惊喜。跟许多人不同，她的生活已经有很多很多的颜色，车师杰却让这一切趋于饱和。

以防万一，周泗新在下一节的历史课上就编好了一套说辞，用来应对中午可能收到的舍友的狂轰滥炸。

其实她也没有在编啊，不过陈述一下美化过的事实罢了。每次跟车师杰的相遇基本都是她在出丑，她不擅自黑，向来不会拿着出丑当笑料。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都没有等到回宿舍，中午在食堂，五个女生就围着桌子，对周泗新摆出了一副听故事的架势，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好奇。

周泗新痛心疾首：“朋友们，学习和听八卦哪个比较重要！”

唐英丹：“那学习和谈恋爱哪个比较重要？”

“当然是学习了……不对！谁说我谈恋爱了！”

“怪不得啊周泗新，你说，昨晚你半夜里躲床上笑什么呢？”越开脑洞越觉得恍然大悟：“我怎么没想到呢！我说昨晚给你发语音的怎么有点耳熟，是不是……”

唐英丹学乖了，环视左右，警惕地压低了声音：“车师杰啊？”

“我什么时候笑了？”周泗新一脸无辜。

“我们都听见了！”五个人异口同声。

周泗新更无辜了。昨晚公放被舍友听到之后，她就戴上了耳机。内心激动是一回事，可是出不出声又是一回事。

难不成是昨晚说梦话？

她哪里还记得昨晚做了什么梦。

……

在她说起下午放学的晚饭时间被车师杰横征暴敛去给他补习之后，舍友先是表示了同情，几人挤眉弄眼了一会儿，舍长江童忍着笑道：“阿周啊，今天下午你不用回来了。”

“好好享受你们约会的……美好时光吧。”

周泗新已经懒得扳正她们对自己和车师杰正常地同学关系的看法了，只当她们在开玩笑，埋头又扒进一口米饭。

从最好的闺蜜郑格，到跟自己相处融洽的舍友，到最近两天关系好起来的同桌，好像每个人都表示得无比关心，有些人在替她着想。却从没有人问过她是不是真的喜欢。

好在学习和听讲，能让她很长一段时间忘记这些——似乎她不应该考虑的问题。

.

下午的放学铃打了。周泗新搁下笔活动一下手腕，目光黏在卷子上一刻不动，片刻后拿起笔来继续写。

“阿周你不吃饭啊？”同桌是走读生，收拾书包的时候随口问她。

“嗯……我再做一会儿，你路上小心哦。”

“难吗？我怎么感觉你做了这么久？”

周泗新不敢保证说很简单，只说：“你做做看吧，反正是很多。”

今天作业确实不少，几乎一科一张学案，很多科目明早要收错题本。

最后一节自习，她先是把错题搞定，这才开始拿出数学学案来做。这张不是新内容，是老师从各处搜集来的关于之前学过的知识的一个复习汇总，乍一看满眼密密麻麻的字，两面印满了题。

饶是以周泗新的速度，笔尖在草稿纸上一刻不歇，这会儿才堪堪做完一面。

要照平时，这一个小时的晚饭时间她又不要了，非得把这张学案做到一个不漏才肯罢休。

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回发生了。几乎每一两个星期都会有一天，周泗新在晚饭时间最后的十分钟，捧着同桌从食堂捎回来的面包，站在走廊窗户旁边，出神地望着天井中渐渐暗淡的夕色，一口一口地吃掉。

在上周六以前，这就是她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刻。

可是今天她肯定不能再这样了，毕竟早上已经答应了车师杰。

她现在一心沉在试卷里面，只盼着这位大爷能晚点来。

结果人还真没来。

周泗新把数学学案翻了个面后，又做了一会儿。这时她猛地想起了跟车师杰的约定，抬起头来，望着空荡荡的教室，有些茫然若失。竟然只剩她一个人了。

六点放学，这已经六点十分了。

人呢？不会是忘了吧。

流畅的思路被打断的感觉着实不好，周泗新定了定神，提笔想要继续做下去。既然车师杰没来，她也不好主动去做什么。

一道凉幽幽的嗓音从门口飘来。

“这么投入？”

周泗新慌忙抬头，是车师杰。他正倚在门上，玩世不恭地看着自己，脸上倒没有什么显而易见的不悦。

这就好。说实话她挺怕大佬生气的。

此刻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人，空调送着暖风的叶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合上。没有空调运作的嗡嗡声，教室里静极了，甚至可以听到讲台上方挂钟的秒针在滴答着前进。

她迅速站起：“哎呀，你等多久了？”

“没多久。就知道你不会主动过去，只能我来找你。”

“不好意思啊，今天数学作业有点多。”周泗新拽了拽外套整理好，跺了跺脚，催促道：“站着干嘛，我们快点过去吧。”

“……你不收拾书包了？”

“我待会儿还要回来上自习。”

“哦哟，看不出来，你还不害怕。”

周泗新觉得奇怪：“我为什么要害怕呀？”

“好好好，你不怕。”车师杰笑着妥协，“走吧。”

.

分卷室周泗新没进过，跟着车师杰是第一次进去。空间很小，一面是门，三面墙边各摆着一排课桌，两个人进去是足够大了。不知道车师杰怎么能搞到这种地方的钥匙。

他们在窗边坐下。周泗新是拿着自己没做完的数学学案和一支笔来的，以备不时之需还抽了本五三出来。

车师杰背着书包，却没有拿书出来的意思。

“你盯着我看什么呀？有什么问题没有？”

“问题是什么？”

周泗新没揭穿他显而易见的装傻，解释道：“平时发的作业习题，啊，或者是早上你问我的那张月考试卷，你肯定不是只有那两道不会吧。或者有没有其他什么不明白的？”

“不好意思，没有。”

估计他不是没有问题，他是这两年多从来就没听过课。她笑了笑，没有点破。

他们在同一张桌子前坐了还不到五分钟，就这么散了伙着实可惜。这个来之不易的近距离接触时间，周泗新觉得来都来了，有必要珍惜一下。

斟酌片刻，她委婉道：“我想知道，你课本在之前有没有自己看过？”

车师杰皮笑肉不笑：“你觉得呢？”

滚刀肉本人了。

“既然你什么都没带，你觉得我们今天是到这里为止，还是你自己先看一下课本，有什么不会的再问我一下？”

“拿来吧。”

“什么？”

“你的数学课本。”

“我没带数学课本。”

“妈耶！”车师杰故意曲解她的意思，表情夸张道：“向优秀高中生低头！课本都不带，该不会是全背过了吧！”

“差不多……？”周泗新随口接道，反应过来之后立刻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只带了本五三，没带数学课本过来。”

她自己都觉得，这太像炫耀了。

不过对象是车师杰的话，倒也没什么。

车师杰带了点戏谑意味的笑让她浑身发麻，她提议说：“你要不看一下我的五三吧，课前有内容梳理，是课本上的。”

“我从头开始看吧。”车师杰对自己的知识水平非常有数。他接过五三，拨拨略长有些遮住视线的头发，长腿一展：“来，让我先看一下第一章，集……集合。”

见车师杰已经开始读起书来，周泗新感到有些欣慰。她拿起笔：“我先做会儿作业，不会就问我好了。集合这边还蛮简单的，我觉得你自己也能看得懂。”

周泗新写了不到三分钟，车师杰就戳她。

“大佬大佬。这两个圈外面套个框是什么意思？”

周泗新看都不看就知道他问的是什么：“韦恩图，表示集合关系的几何图形？差不多就这个意思吧，基本定义我记不太清。”

“大佬来讲一下交集和井集。”

“交集和……什么？不是并集吗？”

“是吗？没戴眼镜看不清，那就并集吧。”

周泗新被他连珠炮一般的智障问题轰炸了这么久，难为她还能心平气和。

好不容易熬到六点五十，她拿来的那张学案居然只做了两道题。

她又好气又好笑：“你到底是来看书的还是来捣乱的？”

车师杰合上书，坦然的不行：“我来吃饭的。大佬晚饭还没吃吧，我带你出去吃好不好？”

车师杰居然还记得她没有吃饭的事，早上被他赶鸭子上架的那点心烦顿时一扫而空。

感动归感动，她是不合适真的跟他出去吃的。

“我就不去了，今天作业超级多。谢谢你。”

车师杰：“表达一下感谢还不行吗？这个点食堂都关门了，你不会又要吃面包吧？”

话一出口，两人俱是一愣。

许久，周泗新才开口：

“你……怎么知道我经常吃面包的？”

有什么话堵在心中，填的满满的。一股一股，温柔又连绵，撞击着心腔壁。

周泗新懊恼地捂住了脸：“怎么办，我好像又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