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突然问这个？”唐璧失笑。

“不能给我讲一讲吗？趁着爸爸还没回来。”

父母的故事，周泗新听唐璧讲过很多次。小学开家长会，无论谁去参加，她跟了去都能听到同学家长啧啧的议论声。

沉迷偶像剧的小女生对周泗新的家庭无比羡慕。往往家长会一散场，一群女同学都围过来，旁敲侧击地来听她讲故事，脸上带着兴奋。

周泗新的父母，成了很多女生人生第一次接触到的偶像剧。还是活的。

周泗新向来不记得这样的事，凭着自己不全的记忆，颠三倒四地讲给那些对爱情这个词尚且懵懂而童稚的女孩子们听。

无论听多少遍，总有太多的地方想不明白。

比如唐璧从来不说，周辰在他们走向婚姻殿堂之前是怎样的人

又比如…妈妈是怎样承受着这样极端性格的周辰，跟他走到一起的。

唐璧说起往事的时候，眼里总带了些温柔的沉醉，隔着岁月的天窗玻璃，柔和的光晕打在她的脸上。仿若记忆里只有一个形象，无论他怎么变，世界怎么变，她记得的，永远都是那个坐在剧院的第一排，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上一袭红裙飞舞的斯文青年。

小时候周泗新不太懂，后来知道，妈妈一旦露出这样的表情，就是陷在冗长深沉的往事和回忆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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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璧抬手，把周泗新鬓角的碎发拨到耳后，微凉的指腹从她额际滑过，温声道：“阿周…你忘记了之前的很多事情。”

周泗新咬牙：“可是我现在想把它们都记起来。”

唐璧像是很意外，女儿这次对以前的事竟会如此坚持。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么想知道？”

“你别跟爸爸说。”

唐璧轻轻摇头：“我不说。”

周泗新仍然不放心。她目光瞥向书桌对面的挂钟，已经快要十点了，照周辰的习惯，过不了多久，她们就会听到走廊上略显沉重的脚步声。

她已经养成了习惯，晚上只要周辰不在家，在十点之前的这段时间就一直是提心吊胆。甚至在听到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下意识想摒弃视听。

“其实也没什么。我好像…”

提起车师杰，她禁不住眉跃眼扬。周泗新觉得，不照实承认是不是有些太对不起他。这不是在校长办公室了，面对自己从小知心的妈妈，她再没有隐瞒的理由。

“不对。我是说，好喜欢我们学校的校霸啊，是盖章认证的喜欢了。”

“感觉跟以前对别人的喜欢差不多，但是总觉得不太一样。”

“跟以前差不多的就是，这次又是光速好感，到明天上午为止，才认识整一个星期，不知道这回的保鲜期又有多久，哈哈哈哈。”

唐璧静静听着女儿的叙述，在她讲完之前，没有插一句话进去。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许是家庭的原因，周泗新从小跟其他孩子相比，尽管都有寻常小孩都有的，很重的孩子气，唯一不同的是，她表现的似乎特别黏母亲。

她好像从不存在逆反期一般，所有少女该有的隐秘小心思，唐璧不需要费心思猜测，只需要等着，用不了多少时间，周泗新就会自己眼巴巴地跑过来，跟在她身后喋喋不休。

在这场不算幸福的婚姻里，周泗新很早就不由自主地畏惧父亲，故而很早也就懂得转而向母亲寻求安慰。

唐璧虽然感到庆幸，却也始终很难说女儿的这种性格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你一直是这样，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地对待这种事。”

“虽然是过家家，我觉得这种想法还是蛮成熟的，不喜欢就分手，多潇洒啊。”

唐璧顺手帮周泗新铺开了床：

“幼稚。”

“妈妈我自己来吧。”周泗新站起来，从唐璧手里接过被子的一角，不以为意：“起码不会为情所困是不是？”

初高中的学生最讨厌别人把他们还看作小孩子，她却极少产生过那些念头——希望家长把自己当成同龄人对待的念头。

“这我倒是相信，你初中跟隔壁班的那个男生不就是这样。不过…妈妈觉得，什么时候阿周走心地谈个恋爱，也许就全都明白了呢。”

“不存在的！”周泗新把自己摔在柔软的床上，太阳晒过的味道充斥了整个鼻腔：“就说我们的校霸，就算我们真在一起了，我好像都没有什么迎难而上的决心。不想在一起了就分手，没觉得我必须要坚持去捍卫什么的，也不想为了他分一分心。”

“我只是担心…如果真有那一天，妈妈你说，他会不会报复我呀？”

唐璧带上门离开之前，似乎犹豫了一下：“我是不反对的，但是只有一点，到了高三就别再搞了哦。”

“那当然了！根本不用等到高三，只要发现成绩往下掉我就立刻马上跟他saygoodbye！”

唐璧离开之后，没过多久，周泗新就进入了梦乡。周辰一晚上破天荒没弄出动静，她睡得很沉，一晚上都没有醒过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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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早上起床，她心有余悸地，有些不敢推门出去。

索性家中很是安静，只有抽油烟机运行的嗡嗡声。穿过一整个客厅，唐璧在厨房做早饭，周辰给他打下手，二人怕打扰周泗新休息，压低着声音小声交谈。

直到看见爸爸的脸色，是正常时候的样子，周泗新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地。

看来昨晚确实什么都没发生。

早饭端上桌，周辰倒了杯牛奶给女儿，道歉说他昨天下午态度确实不好，让周泗新担心了。

说实话周泗新已经不怎么记得昨天下午，周父把气朝她身上乱撒一通的委屈。

睡一觉就能忘掉一切烦怨和不开心，这一点她几乎是原样照搬了唐璧。

早饭吃到一半，周辰突然提议：“等会儿吃完饭，爸爸要去学校批月考试卷。阿周过去帮我打打下手吧？”

唐璧道：“你问阿周，作业应该是做的差不多了？”

周泗新忙道：“嗯，差不多了。还剩一点错题，我可以周日回学校写。”周辰愿意主动与她修复关系，她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她跟爸爸算不上是冷漠疏离，但也绝对算不上十分亲近。平日唐璧总会像今天这样出面，试图为父女二人调节关系。可独自面对周辰时，她总会觉得缺了点什么。

毕竟以血缘维系的父女关系，怎么可能还需要让人花心思去经营？

这本身就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