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南华精义 二
作者:明国一      更新:2020-04-04 06:22      字数:2752

晏亭云冲入存仁药铺内,便见地上横七竖八丢了一堆铁棍。这些铁棍瞅着甚是眼熟,似乎便是十二护法金刚的随身兵器。只是这会儿这些铁棍俱被利器削断成了几截,好好的齐眉棍成了齐膝棍,已是不堪其用了。晏亭云此刻已猜到方才那屋顶上的黑影必是吕元忠,眼前这些被削断的铁棍,十九便是自己给他那把赤火匕的杰作了。只是可惜当时未能当场见破,如今到了这一步,吕元忠身上那颗解药,终于是指望不上了。

晏亭云叹了口气,见大堂内没人,料想杨世官等人必在后堂,遂转了进去,果真便瞧见两名护法僧把安老四从安放在角落的一个大水缸里拉了出来。再一看,右边墙上破了一个一人高的大窟窿,显是有人从此处溜了出去。只看这窟窿大小,晏亭云便已猜到这窟窿必定与那梅山兄弟脱不了干系。

果不其然,安老四用衣袖抹了抹脸,拭去水珠,遂向众人分说道:“二老爷,小的方才在此看守那四个怪物,那是小心翼翼不敢有半分懈怠啊。可是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点,没想到躺在担架上那个要死的病夫忽然间站了起来,一手捏住小的的脖子,另一手便去扯那绑在其余三怪身上的绳子。那病夫扯断绳子后,只来得及给一人解了穴道,便轰地一声栽倒在担架上了。小的爬起来正要呼喊,又被那竹竿模样的怪人提拎起来。这时候那矮子走到墙边,两只手摁在墙上猛地使劲儿一分,就哗啦啦地在墙上开出一个大窟窿来。接着那竹竿模样的怪人用力把小的往水缸里一贯,小的就昏昏沉沉地浸在水缸里了。小的也是命苦,一晚上居然两次栽在这四个怪人手里,亏得小的之前还拼命喊了一嗓子,也仰赖二老爷你们及时赶过来,不然的话,小的这条老命非交代在这个臭水缸里不可。”

晏亭云站在那窟窿前张望了一下,只见外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真切。这后堂背后连着的是个小巷,小巷的两头又各有几条巷子延伸出去,一时也瞧不出那四怪是往哪里逃了。就算能追得上,此间的五个人里,只有杨世官一人有把握不惧与梅山四怪交手;两名护法金刚阵战虽然厉害,可若是跟四怪单打独斗,却未必能占得了上风;至于晏亭云跟安老四那点微末功夫,更是只有送人头的份儿,如此一合计,恐怕也只能断了追击的念头。

晏亭云道:“杨总镖头,那四个怪人倒不打紧,只是不知这《莲宗宝鉴》收回来了没有?”

杨世官一捋虎须叹了口气,道:“之前咱们依着晏兄弟的谋划,兵不血刃就拿下了那梅山四怪,一切都如你老弟所言,布置窝弓射猛虎,安排香饵钓金鳌。咱们眼瞅着一线天就要自投罗网,不曾想就在这大功告成的空当儿,梁上忽然杀出个程咬金来,一把抢走了一线天手中的《莲宗宝鉴》,连带着十二护法金刚前去拦截,竟也被他手中那把匕首一一削断兵器,逃了出去。老夫这一夜大耗真元,又见那人一跃一纵,显是轻功了得,想来是追赶不上了,只得顺手抄起柜台上的一件镇纸运劲丢了出去。没想到那人挨了老夫那一下竟还有余力再挫一线天,实在是本领不凡。如今《莲宗宝鉴》落到那人手里,再想拿回来,可真是难办了。”

晏亭云道:“总镖头不必担心,其实那位梁上的朋友也算是在下的知交好友,在下对他的根底还是知道的,绝对的名门正派良家子,行侠仗义伟丈夫。他原是在下预伏下对付一线天的帮手,想来只因与总镖头有些误会,又见《莲宗宝鉴》在一线天手上,还道是不义之物,故而出手劫夺。待有机会,在下一定向会他解释清楚,分说明白,相信他定然会负荆请罪,将《莲宗宝鉴》完璧归赵的。”

杨世官诧异地:“哦”了一声,问道:“若得如此,也算不幸中的大幸,实是再好没有了。只是不知晏兄弟这位朋友,是哪门哪派的高手,可否预通名姓,我等也好拜会结交?”

晏亭云心道:石门吕氏乃江南士林望族,东海异人谷也是江湖上人人敬仰的正派名门,何况吕大哥当年红花亭一战成名,乃是我反清志士中一员不可多得的悍将,从哪儿看也不该是觊觎他人财货,随意动手劫夺的无德匪类。今晚这事儿,只怕还是误会居多。何况这《莲宗宝鉴》失却,我也难脱这谋划不当的干系。东西是在我的地方丢的,拿东西的人还是我的朋友,此刻我若是刻意隐瞒,反倒显得自己像是有意弄鬼,保不齐他们就该怀疑是我跟吕大哥沆瀣一气串谋在先了。如今吕大哥又不在此间,这事儿可是说不清楚的。我只能据实以告,待日后想法寻着了吕大哥,劝他把《莲宗宝鉴》还给人家就是了。

想到这儿,晏亭云冲杨世官一拱手道:“回总镖头的话,我这位朋友乃是忠良之后,一代高士吕晚村先生膝下第四子,当年红花亭三剑伏妖的奇侠盖天剑吕元忠吕兄。”

杨世官两撇眉毛望眉心一挤,道:“竟是他!难怪老夫瞧着他的背影只觉得眼熟得很。”

晏亭云见杨世官神色有异,忙询问道:“莫非总镖头与吕兄也是旧识?”

杨世官道:“旧识谈不上,不过闻名已久,未见其人倒是真的。只是老夫看晏兄弟你极力回护此人,只怕最近江湖上一件风闻,似乎还不曾得入兄弟之耳啊。”

晏亭云忙道:“请总镖头赐教。”

杨世官道:“本月初八,东海异人谷掌门人传书江湖各派,明言将门下不肖弟子吕元忠开革宗籍,逐出门墙。书中但言此人胡作非为,结交匪类;挑唆宗族,以下谋上种种。我们开镖局的,耳目广张,此事又是在江南而起,故而比晏兄弟你快了一步,收到此风。”

晏亭云心头一紧,忙道:“是在下僻居乡里,孤陋寡闻了,竟不知还有此事。”

杨世官看了晏亭云一眼,又道:“这只是其一,还有一件事,是老夫方才听晏兄弟提起此人,方才想明白的。老夫想问问清楚,晏兄弟与这吕元忠可是故交?”

晏亭云道:“在下早年曾与此人与过一面之缘。昨个儿晚上,是这位吕兄为着身中龙钩之毒,强撑着来敲我的门,在下才算与他真正相识。只是我俩相识虽促,却也言谈甚欢,难免就相见恨晚引为知己了。在下还道此人仍是那个早年行侠仗义的英雄豪杰,却不知这么多年下来,人心随世事流转变幻,原本的磊落汉子,背后竟藏了这么多说不得的隐情。”他口中虽然如此说辞,但心中仍是不愿相信吕元忠竟是卑劣小人,只想着:我要设法再见见吕大哥,问清缘由,若是有人恶意栽赃,我当竭尽全力为他在世人面前分说明白;若当真如此,我,我又该如何是好……

杨世官似乎没有注意到晏亭云神色的变化,接着道:“倒不必匆匆下却结论。晏兄弟,老夫刚才跟你说了其一,却还有其二未说与你知晓——昨晚黄昏我镖队在官道上遇袭,一开始只有两路人马出来截住镖队厮杀,其中一路便是梅山五怪;而另一路人数众多,却暂时身份未明。你知道,厮杀之中,我大哥为了救玄丫头,不慎被一线天暗算,咱们一边失了主将,战心不稳,几乎叫贼人得逞。幸而当时杀出一个蒙面客,击退梅山兄弟,咱们才能稳住局势,最终翻转。而那蒙面客……”

晏亭云抢道:“难道竟是吕兄?”

杨世官道:“不错,如今看来,当是此人。”

晏亭云道:“既如此,吕兄与贵镖局应该是友非敌,方才何以又会出手劫夺贵镖局的《莲宗宝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