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当时明月,刹那芳华
作者:戴小楼      更新:2019-08-25 00:53      字数:5873

趁着城里兵荒马乱,保罗一行带着“贾真真”的尸体,悄然离开冲霄楼。

他们前脚刚走,冲霄楼便燃起冲天大火,火借风势,片刻便把这座暗藏杀机的宏伟建筑烧成废墟。保罗猜到这是龙云凤所为,又想到这座高楼也有他的一份心血,如今付之一炬,不免有些遗憾。

小白虎和阿福四郎站在客栈门口焦急等候,看到保罗平安归来,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鏖战一夜,保罗又累又饿却无暇歇息,还有几件迫在眉睫的事需要解决,首先让水修眉把燕清萝搀扶到卧房中检查伤势。

片刻,水修眉红着脸出来,低声道:“师叔已经恢复神智,唤你进去说话。”

保罗忐忑不安的走进卧室,撩起纱帐低头一瞧,燕仙子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汗出如浆,正强行催动火中涅槃经压制玉露丸的毒性。

保罗伸手扣住她的脉门,送出一股博大柔和的内力,两大佛门神功水乳交融,终于压住仙子胸中蠢蠢欲动的欲火。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保罗,心中感到一阵酸楚,强忍着眼泪微微一笑,“大家还好吗?”

保罗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柔声道:“除了咱们俩,都平安无事。”

燕清萝吃了一惊,挣扎着想靠近保罗,“你、你伤得可重?”

保罗顺势坐在床头,让她枕着自己的大腿,神情落寞的说:“我的心都快碎了,你说伤得重不重?”

燕清萝破涕为笑,嗔道:“你这人哪,没个正经!快说说,冲霄楼怎么样了,玉堂兄可有脱险,还有那盟单——”

保罗屈指在她脸上轻弹,笑道:“你的问题真多,难道一点记忆都没有么?”

“我只记得破了总弦便急匆匆的回去找你,半路上被一个武功奇高的白发女人偷袭,封住穴道,此后便全然不知。”

保罗迟疑了一下,便把后来发生的事如实相告。

燕清萝得知自己被迫服下玉露丸,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久久无语。她知道这种情况下解毒只有一种办法,可是她能接受吗?女儿家的清白、佛门的修行、师门的名誉、世人的看法……有太多东西要考虑。

长叹一声,燕清萝幽幽道:“清萝有一事相求,请侯爷无论如何要答应我。”

保罗那是七窍玲珑的心肝,哪能不知道她的想法,冷笑道:“仙子何必强人所难,请恕陈某不能从命。”

“你这人真小气,我还没有说是什么请求,你便一口回绝,是何道理!”

“因为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傻气,清萝,你想以死保全清白,可对?”

燕清萝忍着眼泪,哽咽道:“我身为佛门弟子,与其破戒偷生,倒不如死了的好。”

保罗冷笑一声,淡淡道:“依我看,你根本连佛法的边儿都没摸到,死了也是白死,去不了极乐世界,只能在黄泉里做一个没人疼、没人爱的笨鬼。”

燕清萝一向争强好胜自视甚高,听了他的话倍感气苦,在冲霄楼陷坑内共患难时,她已经对保罗暗生情愫,认为他是一个可以托付后事的男人,哪知平白惹来一通臭骂,真是咬碎银牙,暗恨自己有眼无珠。

保罗爷根本就不理睬她越发难看的脸色,拍着大腿在那儿高谈阔论,“西域万里之外有一个狮子国,本是佛祖弘法之地,国内有兄弟二人,俱是释迦佛祖的门徒,他们约定渡海去那阿修罗横行的魔国传播佛法,软化蛮夷。魔王得知以后,倒也没有把他们抓去煮了吃,只是提出一个条件——如果兄弟二人能够接纳并且身体力行该国的风俗,食物不忌荤腥,穿着不忌污秽,众目睽睽之下与妇人淫乱,便准许他们传播佛法。”

燕清萝皱眉嗔道:“当真如此,便是禽兽之流,还有什么资格传播佛法!”

保罗哂然一笑,“那位兄长法师也是这么想的,愤然离开魔国,可是他的弟弟却接受了魔王的要求,留下来与阿修罗同流合污,同时并没有忘记传播佛法。多年以后,兄长忽然得知弟弟已经修成正果,不禁感到纳闷,为何弟弟破戒在先还能修成正果,我坚守清规戒律却一无所得。清萝,你能告诉我答案吗?”

燕清萝自幼饱读佛经,颇有慧根,保罗稍加提示她便想到答案,叹息道:“那位兄长死守戒律,不肯牺牲自身修行去普度众生,犯了‘法执’之戒,当然不能修成正果。”

保罗一拍大腿,“《金刚经》云:‘譬如筏喻者,法尚应舍,何况非法!’佛祖他老人家说得明白,修行如同渡河,有时要借助筏子才能安然渡过,可是过河还背着筏子不肯放,那就是大大的傻瓜,那位兄长法师执着于戒律不能修成正果,就是一个不懂得取舍的傻瓜,你执着于贞操以致轻生,不是傻瓜又是什么?”

燕清萝尽管辩不过他,心里还是有点疙疙瘩瘩,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佛法,使出姑娘家的小性子嗔道:“可是我舍弃清白又有什么价值呢,对自己是一种痛苦,对众生更无益处,还是一死百了的好!”

“放屁!难道你不是人生父母养的,没有亲戚朋友?你一死了之,多少人为你伤心难过,一个死处女和一个活着的女侠客,对那些渴望有人惩恶扬善除暴安良的苍生而言,哪一个更有价值?”

保罗越说越生气,索性脱靴跳到床上,骑在燕清萝身上,指着她的鼻子吼道:“而你最大的错误,就是当着一个淫贼的面鄙视性行为,这深深伤害了我的自尊心——”

“哼,鄙视你又怎样!”燕清萝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说出了一句……正确的挑衅。

“就地枪决!”保罗爷三下五除二脱光衣服,钻进被窝揽住火烫的胴体,淫笑道:“现在怕了吧?嘿嘿,迟了,就算你喊破喉咙也没用。”

燕清萝紧闭明眸,似乎强忍眼泪,雪白的喉咙因保罗无处不在的爱抚而剧烈蠕动,终于吐出冷冰冰的一句话,“你要还算个男人就解开我的穴道!”

保罗心想我他妈还就不信这个邪了,怎么着,想挠我还是掐我?穿上衣服我都不怕你,脱光了就更别提了,抬手连点数指解开穴道,同时运转真气护身,摆出少林龙爪手的起手式严阵以待。

燕清萝手虚晃一招,直奔保罗爷胯下而去,一把抓个结实,满面红晕咬牙切齿,水汪汪的眸子里杀气腾腾。

“哇!仙子饶命!”保罗被仙子姐姐握住“把柄”,顿时气焰全消,苦着脸求饶。

燕清萝一手攥住小保罗,一手叉住他的脖子顺势推到,两条白玉柱儿般光溜溜的大腿毫不客气便跨在他的肚皮上,脸蛋儿凶巴巴的逼上去,“教你欺负人家,再狂啊,今儿个看谁喊破喉咙!”

保罗爷挤出一脸的苦涩,心里其实都爽翻天了,推倒未遂改被推,子弹还没上膛枪先被人缴了械,这滋味……还真是不好形容。

燕清萝劈里啪啦扇了他四个耳光,只闻清脆之声,其实没使多大劲儿,胸中的恶气倒是发泄出来,看到保罗似笑非笑的暧昧神态,登时羞不可抑,自己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仙子风范,便要从他身上爬起来。

哪知这一番肉搏使得血流加快强压下去的春药又卷土重来,两腿酸软浑无半点力气,羞处麻痒难耐,恨不得在他身上多揉蹭几下才过瘾。

保罗爷看出火候差不多了,撑起上身,脸儿贴着燕清萝羞红火烫的脸儿,肌肉发达充满男性魅力的胸膛,贴着仙子亵衣半解玉峰半露的酥胸,轻笑着说出最能体现淫贼本色并且彻底摧毁她矜持防线的一句话——

“仙子,你湿了。”

接下来自然是春宵一刻销魂夜,也不知是保罗爷枪决了燕仙子,还是燕仙子生吞了保罗爷。听那榻上疾风骤雨经久不绝,看那被翻红浪雪肤凝香露,正是:花心揉碎浑无主,粉汗沾襦别有香。娇莺雏燕微微喘,雨魄云魂默默来;凤倒鸾颠一夜梦,千奇万巧画春图。

一轮明月高悬夜空,月光越过窗棂照亮云散雨歇的卧房,轻纱晃动,保罗伸手出来点亮油灯,粉红的纱帐里头有娇娆粉嫩的玉体在晃动。

燕仙子嘤咛一声,不依的扭动娇躯,便有欺霜赛雪让明月也自惭形秽的赤裸玉臂穿过纱帐,捉住保罗的大手,娇痴而又虔诚的将那十指缓缓相扣,似要锁住他的人,锁住他的心,舍不得片刻分离。

人随风动,摇曳烛光,门外传来水修眉刻意压低的呼唤:“侯爷,拱卫府大统领龙先生偕同信阳军都指挥使武大人求见。”

保罗忙起身穿衣,下榻之前,却被燕清萝拉住,羞道:“替我喊水儿进来。”

保罗知道她初尝破瓜滋味,需要有个人来服侍,低头在她唇上印下一个热吻,拿出十二分的温柔体贴道:“好生歇息,我马上回来。”

水修眉见他出来,紧张兮兮的问:“师叔怎么样了?”

保罗从她手里接过热茶一饮而尽,“本少爷出马,还能有搞不定的,今后你们俩就算是姐妹了。”

水修眉羞得满脸通红,啐了他一口,“没羞没臊!”一路小跑着进了卧房。

而保罗志得意满,摇着高丽纸扇来到客厅,会见龙云凤与那位总督京西厢军的武将军。龙云凤此番前来,已经做好善后工作,武大人偕水师停泊在洞庭湖口,整装待发,只等襄阳王倒台便发兵讨伐三十六路连环寨的绿林水贼。

还有那至关重要的《龙虎风云聚会》盟单,此刻便安安稳稳揣在龙云凤的怀里,抄本已经派人快马加鞭连夜送往汴京拱卫府,明天这个时间,估计已摆在官家的御书案上了。

之后发生的事,便是人尽皆知的洞庭湖大战。

盟单失窃,赵衍情知阴谋败露,率领亲军躲在洞庭湖水寨中试图负隅顽抗,保罗与白玉堂假扮成黑手套党徒,在唐威的带领下混进水寨。

赵衍不知道唐威已经投诚,喜出望外设筵款待,群贼大醉之际官军突然杀至,里应外合将群贼一举扫平。

赵衍自知穷途末路,吞金自尽,大寨主霹雳刀雷英自缚投降,树倒猢狲散,横行洞庭的绿林水寇从此烟消云散。

盟单送抵京城,官家翻阅之后龙颜震怒,当即拍案传下圣旨,对那些名列盟单的大小官吏无一赦免,严加查办。一时间,朝野内外腥风血雨,不知道多少人因此丢了乌纱,掉了脑袋。

震惊海内的襄阳王赵衍谋逆案就这样波澜不惊的落下帷幕,与此同时,保罗一行踏上返京的归途。

大江东去,烟波浩渺,一艘楼船顺流而下。

保罗坐在船头,仰望明月,心中充满离愁,手中攥着一张揉皱的信纸,斑斑墨迹里犹存燕清萝的体香。

她就这么走了,留下一封简短的辞别信,告诉保罗她想独自静一静,思索下半生应该怎样渡过。

月上中天,保罗把信笺塞到怀里,举起酒葫芦咕噜咕噜灌了几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学会借酒消愁了。

齐霓裳、十二雪女、白玛日赞……一张张或喜或嗔的俏脸在他眼前闪过,她们都是美丽可爱的姑娘,都与他有过一段情缘,都在春宵一度之后翩然远去,留给他苦涩的回忆。

现在,这个名单里加上了燕清萝,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使他有些无法承受,现如今的心境,正如唐诗所云“唯恐多情累美人”。

夜色已深,船上除了保罗,还有一个人尚未入睡。她走上甲板,手扶桅杆静静站在保罗背后,长时间的沉默着。

保罗举起酒葫芦仰头痛饮,醉意使他感到头重脚轻,清醒时不愿说,不敢说的话,现在也自然的说出口。

“你是不是已经想通了?”

“你猜呢!”

“我猜是的,因为你今晚的脚步特别轻快,还擦了胭脂水粉。”

“我是不是很可悲、很可恶,从一开始就欺骗了你!”

“事实上你应该骄傲,因为我从未想过一个女人可以骗我这么久,甚至担心自己真的有龙阳之好。”

她破涕为笑,柔声道:“那我应该自豪才对,能把天下第一淫贼骗得团团转……唉,其实我知道你在哄我呢,你早就发现我是假的了,对不对?”

保罗搔了搔头,苦笑道:“其实你从陷空岛回来我就开始怀疑,后来也发现了不少破绽,比如一个用惯软剑的人为何突然改用湛卢宝剑,并且剑术突飞猛进;一个曾经拿剑逼我娶蓉娘为妻的男人,为什么突然会因为一只绣花鞋大吃飞醋;一个江湖老油条,为什么突然变得害怕与男人发生身体接触;还有,你提起丁家小姐时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都让我感到迷惑。”

“所以你才屡屡试探,故意叫人家误会咱们有暧昧,是……是断袖之交,以此观察我的反应?”

“的确有这个意思,倘若你满不在乎或者气急败坏,说明真是白玉堂,可是你的表现却很怪异,似乎很享受这种暧昧关系,那我只能判断,你要么是兔子,要么是女人!”

“呸!说得真难听,不害臊!既然你早有怀疑,为什么不揭穿?在冲霄楼我吃下金凤丸却没有中毒,白痴也能猜到的答案你故意不说,假装相信我是一个太监……简直可恶之极!”她羞恼的跺跺脚,在他肩膀上捶了一拳。

“因为你伪装的太完美了,当我发现你的真实身分时已经习惯有你在我身边,拿掉那层假面具,我担心会永远失去你……”

她没有说话,一声叹息,双手很自然的搭在他的肩头,好像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支撑疲惫的身子。

保罗向后倚在她的小腿上,头枕着她的膝盖,悠然道:“没有耳孔,没有体香,直到鲜水河大战替你解衣疗伤时,我才发现你原来是个小姑娘……至今也搞不懂,你的喉结是怎么弄出来的?”

“其实你知道的,有一种奇特的武功叫做天魔变,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的容貌和特征,我出身武林世家,父兄朋友甚多,家里就我一个女孩,嘴巴甜,长得还算讨人喜欢,因此许多前辈高手来我家做客的时候都乐意传授我两招绝活儿,比如白玉堂的老师西洋剑客夏玉奇,还有魔女盟主九天玄狐夏八姑。”

保罗站起身来,回头冲她微微一笑,“其实你现在更漂亮、更讨人喜欢,不然怎会排在江湖美人榜的第一位呢!我该叫你玉堂老弟,还是月华妹妹?”

她摘下束发的玉冠,满头青丝散落下来,唇角含着一丝娇羞的笑意。

长夜漫漫,月华如水,转瞬红颜,刹那芳华。

她依旧白衣胜雪,依旧长身玉立,然而她已不再是一口冷若冰霜所向披靡的宝剑,而是一朵柔情脉脉悄然绽放的解语花。

“从今夜起,我是丁月华。”

真正的白玉堂三年前回到陷空岛,对义妹丁月华说起近来江湖中的风云人物,频繁提起一个叫陈保罗的小子,本来丁月华只对展昭感兴趣,可是听了白玉堂的讲述,兴趣逐渐转移到陈保罗身上,听说他开了一家武馆,只收十个包子当学费,为娶妓女为妻不惜拒绝当朝公主,把东京城闹得天翻地覆,屁事没有还升官发财……这人有多大的能耐,该不会是三头六臂吧?

怀着小小的好奇心,丁月华决定假扮白玉堂接近保罗,之后便有了许多故事。随着相处日久,患难与共,好奇变成了情愫,她无法再假装自己是个男人,是陈保罗的好兄弟,她必须用女人的身分在他心里占据一席之地,因此才会有鲜水河的舍命相救,才会有冲霄楼的负气出走……

现在一切秘密都解开了,她抛开所有疑虑,坦诚的走到保罗跟前,用了月华而不是白玉堂的身分问他:“在你眼里,我究竟算是什么呢?”

刹那间,保罗的人生理念经受了严峻的考验,“唯恐多情累美人”的痛苦记忆犹新,但是面对这份纯真的感情,他没有选择退缩,因为有一句话说得更透彻——无情反被多情恼。

多情与无情,累与恼,这是一个鱼与熊掌的古老命题,所幸早有圣人给出答案。

注视着少女羞涩而又充满不安的眼神,保罗不再犹豫,用力把她搂在怀里,凑到耳畔柔声道:“是一个命中注定要嫁给我的小妖精。”

长久以来的心结终于解开,丁月华伏在保罗怀中喜极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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