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风雨欲来风满楼
作者:戴小楼      更新:2019-08-25 00:53      字数:6938

大宋时代的东京城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大都会,金水河畔则是天下第一等的贵族住宅区。金水桥畔的富贵人家,排名第一的当属满门忠烈的天波府杨家。

今儿个一早,杨家便迎来一位特殊的访客。

“小子陈保罗叩见老太君,祝老太君福泰安康。”

老老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保罗笑嘻嘻的抬起头,目光四下一扫,只见堂上端坐着鹤发童颜的佘老太君,两眼微阖,脸色平静如水。在她身后,伫立着杨门地位仅次于老太君的柴郡主和穆元帅婆媳,脸色更是冷若冰霜杀气腾腾,这架势哪里像相亲,分明是三堂会审。

“桂英,给侯爷看座。”

穆佳英冷哼一声,给他搬来一个绣花锦墩。

保罗满脸堆笑欠身施礼,侧身半个屁股坐在上头,真真是如坐针毡。

大厅一角,屏风后头有两双眸子在闪动,紧张的注视着保罗,不用看也知道,准是大杨将军和小杨将军在偷看未来的夫婿呢!

“侯爷请用茶。”

佘老太君端起茶杯向保罗微微一敬,同时朝屏风那边嗔怪的扫了一眼。

两位浴血疆场、杀人如麻的女将军登时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怦怦的心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侯爷此番登门拜访,不知所为何事?”

保罗心说你这是明知故问啊,但也不急着提亲,先送上一份礼单,“前日老太君寿辰,小侯身在襄阳不得亲至庆贺,特补上一份薄礼,不成敬意。”

佘太君扫了一眼礼单,随手放在桌上。穆元帅与柴郡主耐不住好奇偷眼一瞧,不由得相顾失色,皇庄银票八十万贯、金珠玉器古董字画不计其数,折算下来亦有百万之巨!

别看天波府家大业大,号称“天下第一家”,那都是表面光鲜,一家子寡妇,既不能外放做官捞油水,也不好做生意辱没门楣,只靠官家赏赐的几处田庄收租勉强维持个体面,日子过得清苦。乍见保罗拿出这么一份厚礼,心情分外复杂。

忠臣也是人,也要吃喝花用,也要人情往来维持体面,这笔银子对杨家而言正是雪中送炭,怎么能够不动心?但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陈保罗的名声可不太好,天知道他这笔巨款怎么来的?万一来路不正,杨门的清誉可就全毁了。

“侯爷此番巡检襄阳,清剿贼党,着实劳苦功高,想那赵贼身为天潢贵胄,却不知珍惜羽毛,放纵奢欲终至灭亡,可悲可叹,天下为官者,当以此为鉴。”

早罗何等聪明,立刻听出老太君的弦外之音。

“这些东西别是贪污来的吧,这事不说清楚我可不敢收。”

保罗微微一笑,不卑不亢的解释,古董字画购自白驼山庄,票据俱全绝非贼赃,至于银子,那是在西夏卧底时李元昊所赐,老杨家远征西夏,牺牲了邹兰英和杨八妹两位女将。

“陈某不能在疆场上为杨家报仇雪恨,便拿李贼的银子来抚恤英烈后人,亦是情理之中,此事早有专折禀奏官家,蒙主隆恩,准臣便宜行事。”

听了这一席话,三位夫人露出笑容,对保罗的态度也温和多了。世道就是这么现实,金钱开道再送上一座牌坊,保罗爷顺利敲开天波府的大门,提亲自是水到渠成。

“我与排凤、金花两位将军在西夏并肩作战患难与共,情投意合之下私结鸳盟,老太君若能成全,择日便请官家赐婚。”

保罗话里隐含两层意思,首先,大杨、小杨已经被我煮成熟饭了,你要是不把她们嫁给我,两丫头估计就得上吊;其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一套规矩我懂,明儿个就请官家做媒提亲,里子、面子都给足了,您老人家就行行好吧!

佘太君端起茶杯啜饮一口,再抬头时嘴角便挂着古怪的笑容,“老身听说侯爷有言在先,‘要嫁女儿的,陪嫁十万贯一个,全部做妾,八贤王家的、包黑子家的、天波府杨家的,陪嫁非百万不能’,可有此事?”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保罗暗叫一声“shit”,硬着头皮答道:“确有此事!”

此言一出,屏风后头便传来气苦的叹息,大杨、小杨急得直跺脚,暗骂保罗太没眼色,这当口你怎么能承认呢?说一句“此乃戏言不可当真”,然后服个软哄哄老太君不就好了。老人家就是爱面子,也不会真拿这事为难你,何苦自找麻烦呢!柴郡主与穆桂英也是相顾苦笑,暗自替保罗可惜,眼看一门亲事就要告吹。

果不其然,老太君冷笑一声,徐徐道:“侯爷既出此言,老身也无话可说,杨家出不起这两百万陪嫁,怎好意思送姑娘过门儿!”

保罗扬眉一笑,手捧一把上好的高丽纸扇送到老太君跟前,“听说老夫人文武双全,尤精书法,请给小子题个扇面吧!”

佘太君一愣,沉吟数息,笑道:“恭敬不如从命,献丑了。”

她使人取来笔墨纸砚,在素白扇面上题写“无欲则刚”四字,虽是妇人手笔,却有金戈铁马风骨凛然的意境。

“变化纵横出新意,眼看一字千金贵。”保罗手捧折扇赞不绝口,“老太君的教诲小子铭记在心,这番心意何止一字千金,便是一字百万也值,足抵两位将军的嫁妆了。”

这马屁拍得出神入化,立刻扭转尴尬局面,大杨、小杨松了口气,柴郡主和穆元帅婆媳也是相视微笑,暗赞保罗的机智。

佘太君心中好笑,老太婆眼睛里揉不进沙子,哪能让你这小狐狸如此容易过关。她故意落下脸子,夺过折扇,冷冷道:“既然一字足抵百万,四个字便是四百万,减去金花和排凤嫁妆两百万,你还得找补老身两百万哩!”

保罗顿时就汗颜了,心想老太君你可真够黑啊,你哪里是太君,分明是皇军。他身上的银票刚才都已经献出去当聘礼了,哪里还能拿得出来两百万,要说以他在洞庭湖以及一路上搜刮来的身家,砸两百万出去买两媳妇倒也不算肉疼,可是现在老太君给他将了一军,目的可不是真的想要钱,而是出一口气,谁让他之前对杨家恁般不恭敬呢!

换成别人,这忽儿难免尴尬,甚至自尊心比较敏感点的男人就要恼羞成怒拂袖而去,且不说如此一来毁了一段美好的姻缘,就是这点气量也不算个男子汉大丈夫,保罗不但要把这个难关给过去,而且还要应对的漂漂亮亮,让老太君心眼口服。

于是,保罗唱一个肥诺,笑咪咪的说:“何必为这区区两百万大费周折,天波府里还有没有待字闺中的姑娘,再补一对陪嫁给小侯,就算两清了。”

老太君一琢磨,是啊,陪嫁两丫头,我又得出两百万嫁妆,可不就抵上多写的两个字了!

登时,她哭笑不得,指着他的鼻子笑骂道:“好个陈保罗,真不知道该骂你缺德还是夸你机灵!真正一个混世魔星,得了便宜卖乖的小无赖!”

骂归骂,老太君着实喜欢保罗的狡猾,这世道她早就看透了,越老实耿直的人越吃亏上当,你瞧杨家一门忠烈,出了多少忠臣英烈,可结局怎样?

老杨家为大宋流的血已经够多了,她对保罗这个重孙女婿的要求不高,犯不着效仿七郎八虎去做为国捐躯的烈士,只要他安分守己做一个富贵逍遥侯,排凤和金花两丫头别再重蹈寡妇的宿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比什么都强。因此,她题字是无欲则刚,而不是精忠报国。

……

“宣——陈保罗进殿——”小黄门尖着嗓子一声吆喝。

保罗手捧朝阙走进紫宸殿,跪拜叩头,“臣,赐进士出身、直秘阁侍讲、江东转运副使、广陵县侯陈保罗,叩见我主万岁。”

赵祯咳嗽两声,道了一声“平身”。

保罗慢慢站起身来,偷眼一瞄,心里咯登一下。一年不见,官家远不复当初的神采,脸色青灰,嘴唇发紫,分明是病入膏肓之相。

朝堂之上他也不便表露心事,站在那里照本诵读奏章,讲述西夏、襄阳一行的经历。其实这份奏章官家一早就看过了,今次命他当众宣读,是怀着一种与有荣焉的情感,让满朝文武,特别是一直对保罗看不上眼的庞太师和御史台等人听听他立下的汗马功劳。

保罗诵读已毕,官家针对几处细节加以垂询,不过三五句话,便数次被咳嗽打断,一旁伺候的太监连忙递来痰桶。

保罗眼尖,分明看见官家呕出带血丝的粘痰,更添三分忧心。

赵祯的确病了,而且病的不轻,连日来卧床不起,今天是特别为了陈保罗进京述职,才勉强支撑着上朝。

要说君臣二人的感情,用“知己”二字来形容毫不过分,看到他平安归来,赵祯的精神也显得比平日更为振奋,朗声笑道:“爱卿真乃大宋之福将也,此番兵不血刃平定西夏,出生入死剿灭赵衍逆党,可谓劳苦功高,若有所求尽管提来,朕无一不允!”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纷纷色变,帝眷之隆,莫过于此。所谓君无戏言,赵祯既然把话撂下,陈保罗便是要求裂土封王他也得答应!

保罗心里暗赞一声“够意思”,连忙跪拜谢恩,先说一通套话,把功劳全部归为官家的赏识,为国尽忠是他的义务,哪里还敢要什么赏赐呢,要说心愿嘛,倒是有一个,“只愿圣上龙体安康,保黎民千秋有庆,安社稷万寿无疆”。

这话说得赵祯笑容满面,包黑子为首的忠臣言官却面露鄙夷之色,暗骂陈保罗阿谀奉承,奸诈似鬼。

皇帝也是人,是人都有虚荣心,都喜欢听奉承话,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嘛!赵祯是个聪明皇帝,爱听奉承话不错,却不会信以为真。

“命由天定,岂遂人愿,秦皇汉武尚且难免一死,朕又如何能够例外,少保爱卿啊,你这第一个愿望朕恐怕无能为力,还是换一个容易些的吧!”他近来怪病缠身,太医院连下数帖汤药却不见起色,自知大限将至,听了保罗的话,不免有些伤怀。

“臣此番远涉虎狼之域,江湖险恶,迭起风波,全赖数位侠骨柔肠的红粉知己仗义相救才免于遭难,人生百年,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烟云,臣不奉高官厚禄,只愿与红颜知己永结同心,特冒死斗胆,请官家替微臣做个媒人!”

赵祯哈哈大笑,拍案道:“好个陈少保,朕等你这句话已经很久了!说吧,你要娶谁?”

保罗讪笑一声,徐徐道:“臣对硕华殿下、玉卓殿下倾慕已久……”

“准!”

“左千牛卫上将军杨排凤、西夏招讨先锋官杨金花与臣亦是情投意合……”

“准!”

“庞氏少夫人水修眉,新寡丧居,孤苦伶仃着实可怜,尚请陛下念在上柱国老将军呼延赞的情份上,下旨特许庞夫人改嫁……”

赵祯噗嗤笑了,支撑着从龙椅上站起来,“好个风流陈少保,你到底有多少红颜知己?怕是朕坐拥三宫六院也比不得你艳福齐天,罢了,朕统统赐婚便是!”

这下可好,零售改批发,一锅烩了。

保罗喜出望外,连忙叩头谢恩。这厢君臣俩心满意足,两班文武大臣可炸了营!那嫉恨愤怒的目光宛如千万把利刃,恨不得把保罗戳成筛子。

古板的包黑子打响声讨“淫贼陈保罗”的第一炮,手捧朝阙出班奏道:“臣为官数十载,未见此等荒唐事!如陈保罗这般轻浮浪子,陛下怎可助长他的嚣张气焰,寒了天下君子的心……”

赵祯沉下脸子,冷冷道:“诗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谁说好色便不是君子?少保与皇姐等人两厢情愿,凭什么不能结成连理?包爱卿岂不闻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事不归开封府衙门管,你就省省心吧!”

闻言,老包脸色发青,默不作声的退下去。

权御史中丞孔道辅义愤填膺,出班声色俱厉道:“杨家满门忠烈,为我大宋江山立下汗马功劳,杨排凤、杨金花两位将军亦是战功赫赫,乃国家之栋梁也,陛下不问青红皂白便把两位巾帼英雄赐婚给陈保罗这等无行浪子,未免有欺辱忠良之嫌,便教杨家孤儿寡母情何以堪?此事万万不可!”

赵祯拿起一份奏折,冷笑道:“朕这里有佘老太君与柴娘娘恳请赐婚的折子作证,可见杨家早已把少保视为女婿,朕不过是顺水推舟成人之美罢了,孔爱卿又何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孔道辅满脸冷汗,期期艾艾无话可说,只得退下,一时间朝堂陷入冷场。

庞太师见势不妙,大叫一声扑将出来,跪在大殿上老泪纵横,哭天抢地,“苍天呐!我儿尸骨未寒,竟有贼子公然夺其遗孀,毁我庞家名节,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夫便不活了!”说着便一头朝庭柱撞去。

五都按察使韦复又眼捷手快,一把拖住,与庞籍抱头痛哭。庞系亲信段少连、孙祖德等人出班痛哭死谏,恳请圣上收回成命。

御史台的言官们见此情景,激动的那叫一个兽血沸腾,哭喊着跪了一地,言辞声讨陈保罗的无耻行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陈保罗想把天下美人尽收房中,身为男人谁不眼红?众人都是一个心思:我们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得到!

孟子曰“不患寡而患不均”,保罗爷倒霉就倒霉在这句至理名言上头了。

赵祯眼看大殿之上乱作一团,有心替保罗做主却辩不过众位言官,这帮人就是靠耍嘴皮子、扣大帽子吃饭的,他说一句,下面几十张嘴等着呢,什么“有碍国体”、“伤风败俗”、“背弃教化”……嗡嗡嘤嘤好似一群苍蝇。

赵祯怒火攻心,一口痰噎住嗓子眼,只觉得胸中发闷、眼前发黑,便从龙椅上栽倒下来。侍从、太监等失声惊呼,冲上来一瞧,官家已是面如死灰不省人事。

大殿里顿时鸦雀无声,群臣尽皆呆若木鸡。

保罗一步窜上前去把官家揽在怀里,左手掐住人中,右手扣住脉门,送入一股内力。

数息过后,赵祯幽幽醒来,猛地咳出一口带血的粘痰,冲保罗苦涩一笑,气若游丝道:“少保……朕但有三寸气在,绝不负你……”

保罗鼻子一酸,便忍不住两行英雄泪,他这辈子还从来没有如此这般为一个男人流过泪,伤过心。

赵祯咳嗽数声,呼吸又一次变得微弱,紧握住保罗的手,神志渐渐陷入昏迷。

这忽儿群臣已经成了没头的苍蝇,一个个噤若寒蝉面无人色,不知哪个倒霉催的大喊一声“圣上驾崩了”,宛如油锅里浇下一瓢水,文武百官顿时乱作一团,哭号奔走,不知所以。

保罗强忍怒火,运足内力使出狮子吼呐喊一声,“快请太医来!”

他话音甫落,寇准引着四位太医博士匆匆进殿,这老西儿是唯一保持冷静的人,早在赵祯昏倒的时候就跑出去喊太医了。

太医连下数针,催得赵祯吐出一口粘痰,恢复了神志,便由侍从护送回寝宫。

临行前,赵祯虚弱的拍了拍保罗的手,脸色阴沉的说:“今日之事,便劳爱卿替朕做个清算!”

保罗点了一下头,待到官家出了大殿,他便拦在门口,目光从殿下群臣脸上一掠过,唇角上翘,露出一抹充满杀气的冷笑。

恰逢殿前龙卫指挥副使杨文广率队赶来,见状满头雾水,低声问保罗:“少保,这是怎么回事?”

保罗也不答话,顺手从他腰间抽出宝剑,提着三尺青锋朝群臣走去,指着庞党一人喝道:“老匹夫,方才可是你喊的‘驾崩’?”

他不待答话,挥剑斩落头颅!

正是:紫宸殿上人头落,白玉阶前血横飞。

保罗面无表情的站在血泊里,冰冷的目光从染血的剑锋转到庞籍脸上。庞太师两脚一软坐在地上,裤裆里湿冷一片。

“少保不可!”八贤王跟包拯同时回过神来,一左一右抓住他的胳膊。

保罗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满腔怒火强压下去。

寇准睁开他那双似乎永远睡不醒的眼睛,冲保罗微微一笑,“侯爷好手段。”

这话里的意思可就深了,不过嘉许的成份总归是多于责备的。

紫宸殿上的血案,迅速传遍东京城大街小巷,陈保罗仗剑杀人的形象宛如修罗恶鬼,深深烙印在每一个当事人的心中。

庞太师回家后便害了一场大病,不知多少次于梦中忆起陈保罗那冷酷的一瞥,吓得尖叫惊醒,从此再不敢跟他作对。

有那不明真相的言官,上书要求严惩“暴徒”陈保罗,却被官家两句话打发回去,“陈爱卿奉朕口谕斩除奸佞,何罪之有?此事到此为止,汝等不得非议!”

其实那个死鬼也不算大奸之徒,招此横祸着实有些冤枉,然而成年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即便今天保罗不出手,日后官家追查依旧难逃一死,而且祸灭九族,受牵连者何止千百?所以说祸从口出,一时的冲动足以毁掉一生的谨慎。

官方的缄默激发了百姓的想象力,坊间对这宗发生在紫宸殿上的血案的传闻层出不穷。有人说,陈保罗是权势熏天独揽朝纲的大奸臣,当着官家的面斩杀反对他的大臣,官家慑于他的淫威,竟不敢有一字怨言;也有人说,他是大大的忠臣,于千钧一发之际单人独剑保护官家,诛灭图谋刺驾的逆臣。

年关将至,陈少保按剑而立的形象竟然被绘成年画出售,取代秦琼、尉迟恭,成了新一代的门神,凶名之甚可止小儿夜啼。

走出紫宸殿,凉风一吹,保罗渐渐冷静下来,想到官家病危,心情不免有些沉重,忽听有人尖着嗓子喊道:“侯爷且留步。”

保罗回头一瞧,正是司礼大太监赵风。这位可是官家跟前最得宠得势的公公,斯文一点的说法叫做“内相”。

保罗跟他交情不错,却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抛开满腹心事,挤出笑脸道:“风公有何指教?”

赵风朝左右瞄了两眼,低声道:“侯爷随我来。”

保罗见他神情严肃,心里便明白了三分,不再多话。

两人脚步匆忙,穿堂越殿,拐了几道弯,来到御书房。

保罗一跨进门坎,赵风便关上房门,插上门闩,这架势……也说不上是防贼还是做贼。

“风公,这是为何?”

“嘘——跟我来。”

赵风领着保罗绕过一道屏风,在墙上按两下,轰然敞开一条密道,走不多远,前面有些微的光亮,竟是一个狭长的出口,以保罗的身材得低头侧身才能挤出去。

两人先后出来,赵风回头在墙上按了一下,那道出口便合拢了,上头挂着一幅画轴,落下画来恰遮住出口,设计堪称精妙。

保罗一抬头,便看见官家赵祯半躺在御榻上冲他微笑,连忙叩头施礼。

赵祯摆手道:“少保快快请起,朕有要事相商。”接着便吩咐赵风看座。

保罗也不客气,官家用这种隐秘的方式把他找来,肯定有非常棘手的事要他办。男子汉什么时候都不能丢了义气,赵祯待他恩重如山,轮到他陈保罗两肋插刀的时候那也是绝对没二话,一进门就做好下刀山过火海的心理准备。

饶是如此,听了赵祯接下来的话,保罗还是不免大吃了一惊。

“少保可知,大宋江山危在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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