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素贞
作者:轻云拂月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377

五人一行,出了卢国公府。

后门外早有一批人马在等候着太子了,领头的是一位中年人,年约四十许,面白无须,手持拂尘,身着宫中服饰,却是一位公公。又有苍头数名。见了太子殿下,皆肃立无声,静待吩咐。李承乾挥手道:“如此,便出发吧。”当下有人牵来马匹,太子并程氏兄弟上了马,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城而去。

李承乾因见李俞紫馨并不骑马,好奇问道:“先生为何不上马?”李俞哪会说出实情,只道:“在下自幼习惯步战,马技拙劣,恐惊了殿下大驾。”李承乾哪里知道李俞紫馨龙气勃发,若是上马,那些凡马畏惧龙威,却不敢行。处弼听了,晒笑不已,又因未见鹰犬,便问太子,太子笑着解释了几句。原来太子此次却是私自出府,因府中太子詹事、左右庶子、太子少保、太子少师等臣,见太子顽耍,必规劝再三,太子烦其聒噪,因此却不敢大张鹰犬,广带护卫。

日头渐高,李承乾一行离城约莫二十里,见一高山,山势险竣,树木繁密,止有一羊肠小径,众人初时打马而上,渐渐马不能行,皆下了马,牵马徐走,不多时,豁然开朗,见林子尽头有竹有檐,却是一处山庄,又行了片刻,终于得窥全貌,只见此山庄建于山腰之处,四周郁郁葱葱,山庄里数排房屋,竹林数丛。又见山后一条玉带,渐渐近了,却是一条小溪。果然是消暑圣地,纳凉妙处。

当下便有人先行去打门,吩咐人来接应,那山庄只有程家一位管家、几个苍头并妇人数名照应。山庄附近开了些地,种些时令蔬菜瓜果等。承乾一行人到了山庄,管家出来接着,一壁厢命苍头牵马去喂草料,一壁厢叫妇人摘了些瓜果,用溪水湃了,盛到盘子里端了上来。

承乾数人进了厅堂,自然是承乾处亮处弼李俞坐下了,老管家、公公、紫馨各自侍立其后。那诸位苍头自忙去了。几人食了些瓜果,果然沁甜。管家便待唤人杀鸡宰鹅,准备午膳。承乾止之,道:“此时尚早,不必着急,且待小王和李兄,程氏贤昆玉一起去取几只野味,将来佐酒。”管家唯唯。

承乾起立,那公公在侧,程氏兄弟亲李俞紫馨随后,管家相送,出了厅堂,承乾去问道:“不知程氏贤昆仲需几石弓?”处亮处弼皆道:“二石桑木弓可矣。”承乾又问李俞,李俞不欲争锋,道:“在于亦用二石弓。”承乾乃命随从取来,又对那公公道:“卢公公你毋须伺候,且在山庄歇息片刻。小王去去就回。”卢公公领命。李俞亦觉山林繁密天气炎热,便对紫馨道:“你也别去,好好歇着,等我回来。”紫馨从之。

四人各自取了弓,又背了一壶箭,带了两个苍头,从山庄后门出发,沿溪而行,此时火轮高升,已有几分炎热,行了约莫一刻钟,却连野兔都未见到一只。正走着,承乾轻轻挥手,众人停了下来,却见前方溪石上却有一大一小两只狍子正在饮水。

承乾轻声道,“便让小王见识下先生神技,如何?”李俞却道:“在下箭技粗陋,只怕贻笑大家,还是看仲才表演吧。”处弼听他如此说,面带鄙视,李俞微微一笑,也不计较。承乾允了,又让处弼试箭,处弼道:“二哥我射小的,你射大的。”两人挽弓搭箭,弓弦声响,两只狍子还待要走,却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承乾拍掌道:“贤昆仲果是不凡。”李俞亦是暗暗点头,虽是狍子呆夯,两人箭法倒确实不差,两枝箭皆从脖颈上穿过。处亮自是谦逊一番,那处弼却志得意满,骄态毕现。李俞暗暗叹息,果然龙生九子个个不同。当下自有苍头收拾狍子不题。

几人又往前行,正行处,突然前方草丛中一野兔奔过,承乾忙举弓射之,处亮处弼对望一眼,却不动手。李俞自然亦不动。却听弓弦声响,那箭擦兔子边上一寸而过。承乾一声叹息,野猎毕竟和围猎大不相同,更加兔子体小速快,却比狍子难射多了。

那兔子逃过一劫,却不远遁,回首望向众人,一对大耳朵甚是可爱。奈何众人哪有怜惜之心,承乾一声轻喝,追上前去,李俞几人虽知希望渺茫,却不忍扫了太子的兴,只得随即跟上。

追了二箭之地,那兔子噌的一声,一下在草丛中消失不见了。承乾等人没奈何,正待往回走,突然汗毛倒竖,只见前方树林间有处空地,空地上有块岩石,岩石上却有条长虫在晒太阳。那长虫见了众人,微微吐信,那双阴冷的眼睛扫了过来,虽是仲夏时分,众人却觉得一阵阵恶寒。

处弼见这长虫甚恶,哪敢怠慢,急引了弓箭,蓄而不发;处亮却知弓箭恐怕难以对付这披鳞之物,只因今日打猎却未带长剑,只得掏出随身短匕,向前紧赶几步,护住承乾太子;李俞却非同几人眼光,早已看出这长虫已有几百年道行,只是未得功法,凭天生本能修炼,因此他倒是不惧,一声轻喝:“孽畜敢尔!”

那长虫闻声望向李俞,李俞身上的淡淡龙威让它有些畏惧,只是六大活人摆在面前,后面尚有两头狍子,受用不番岂不甚美?终是决定动手。

不动不知道,一动吓一跳。这长虫盘起之时倒不觉得,此时挟起一股怪风赶来,几人定睛看时,这虫足足十几丈长,背脊仿似披了白金铠,腹下隐见花斑。处弼见这虫来势汹汹,忙一箭射出,只听“叮”的一声,却是急切间射在了那虫背上,仿似金铁交鸣,再看那虫,一点油皮都没破。

那长虫虽未受伤,却吃不住长箭的力道,顿了一顿,旋又大怒,“本后要吃你们凡人,是你们造化,不主动配合乖乖受死,还敢反抗。”好长虫,身子一阵翻腾,但见风助土势,一阵尘土掀将起来,几人吃那尘土一吹,都有些睁不开眼来。处亮只觉眼前白影一晃,不假思索挥匕斜斜往上挑去,那长虫用尾一拍,一股大力传来,处亮险些短匕脱手,大惊。忙左手护住承乾,右手胡乱挥匕,往后疾退。退了几步,不见长虫赶来,方定下心来。

定睛一瞧,却是呆了。只见李俞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执了一柄乌黑的长枪,脚下一团祥云,正和那长虫斗得热烈。处亮瞧了一阵,大是震憾,原来这李俞竟有仙家本领,且亏得那日他没使出真没事,否则自己……处弼却是满腔不服气化为佩服,只觉李俞一招一式,皆到了自己欲达而未达的境界,脑中一些武学疑问迎刃而解;承乾却是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还想利用李俞做一大事,喜的是李俞既有仙家本领,若是自己结交好了,央他出手,岂不大事可成。这三人各自想着心思,那两个苍头却是拜下了,口称神仙不题。

原来李俞见这长虫凶猛,哪敢再留手,急从乾坤袋中取了暗夜,一面又暗暗念起流云诀,这才堪堪敌住,人虫大战,果是精彩:枪去蛇信挡,尾来游龙拦。一个是太乙玄门真仙童,一个是妖族得道俏蛇精;烟雨剑法深湛,蛇妖横扫千钧。

一人一虫斗了小半个时辰,不分胜负。处亮三人欲待帮手,却没下手处。李俞见奈何它不得,猛攻两招,卖了个破绽,跳出圈来。那长虫不知是计,只道李俞力竭要逃,忙挺信攻来。李俞急掐诀道:“着!”只见地上一面鸡卵大小的石头带着疾风向长虫腹下飞去,那长虫抵挡不及,只听‘嘣’的一声,腹下早着,顿时血流成注。那长虫疼得打滚,又知此乃险地,因此驾风带着一路血遁了。

李俞急急对处亮几人道:“有甚事回头再说。程兄且先护着太子回山庄,我去追那长虫。”处亮应了,几人匆勿而回。

李俞沿着血迹追去,渐渐至一山洞。他艺高人胆大,却也不怕,进了山洞。洞中有些昏暗,又有些潮湿。李俞虽是耳聪目明,却恐吃了暗算,因左手掐了个夜明术的诀,右手持枪缓缓前行。曲曲折折行了百余丈,却见前面有一水潭,潭边长了些蘑菇苔藓等物。潭前一石榻,又有石桌石椅,十分粗糙。一白衣女子正在水潭边清洗伤口,却哪里洗得净,血把潭水都弄红了。李俞见了,已有两分不忍。

那白衣女子听得声响,抬起头来,只见她慈眉善目,宝相庄严,哪见半分妖气,分明观音在世。李俞见了,已有四分不忍。便走上前去,道:“道友有礼了。”那女子此刻神色委顿,却恶狠狠的道:“你这恶道,却是来赶尽杀绝的吗?我却不怕你。”挣扎着要起身,去哪里动弹得了。李俞见了,已有六分不忍。便笑道:“先前误伤道友,实是不得已而为之,贫道深表歉意。”那白衣女子哪里肯信,道:“我虽技不如人,却也不肯束手待毙。贼道,要杀便杀,何须多言!”李俞见她如此烈性,已有八分不忍。却不答她,在乾坤袋里摸索了下,挥手轻轻弹出一物。

那白衣女子本待要躲,却见此物在她前方石桌上轻轻落下。又听李俞道:“此是一粒千年保心丹。补血疗伤甚是有效,贫道告辞了!”那白衣女子甚是不解,见李俞转身要走,迟疑了下,方道:“我是妖物修道,你又何必留情?”

李俞道:“为人为妖,在乎一心!心正妖则为人,心邪人亦是妖。贫道怜你修行不易,故怜之。愿你以后少造杀业,早日得道成仙,庶不负我赠丹之意也。”

那白衣女子此时方信李俞,挣扎拜道:“小女子白素贞谢道长活命之恩,不敢请教道长道号,唤作什么讳字?”

李俞笑道:“贫道流云。相逢既是有缘,时至自结因果。此处惊动凡人,已不可留,待你服用丹药后需速速离去,以免再造杀业,反为不美。”

白素贞道:“小女子谨遵教诲。”李俞方去了。那白素贞自取了千年保心丹疗伤,霎时止了血,虽因失血过多脸色有些苍白,却无大碍了,当即起身,径往西南青城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