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表白
作者:轻云拂月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161

李俞和田园入了府,下人看见,早报与夫人知道。

两人等通传毕,方规规矩矩入了厅。李母往外看,见两人并肩而立,十分相配。又见田园神态温婉,气质朴实,知是良善女子,心中先放了些心。原来李母只恐是田园勾引李俞,恐她为人不谨,辱没门风。

李俞两人同时拜下,道:“孩儿见过娘。/贱妾见过夫人。”李母道:“起来吧。”两人老老实实站起。李母便道:“俞儿,这位便是田园么?”李俞忙道:“正是。”又轻碰田园一下,田园瞧科,忙将手中锦盒递过去道:“来得匆忙,些许薄礼,还望夫人笑纳。”却是来之前在西市李俞多备的几份胭脂水粉等物。

紫馨接过锦盒,递给李母。李母打开一看,便知是李俞所购之物,却不揭穿,道:“我已老矣,此物倒是用不着了。”便分给紫氏姐妹等人。又仔细打量田园半晌,忽脸现异色,赐了座。两人坐下,李母便问田园:“你我初次相见,难免生疏。俞儿为人憨直鲁莽,你且多担待些。不知你娘家尚有何人?做何营生?”

田园忙恭敬答道:“夫人言重了。贱妾蒙少爷多番相助,感激渊深。只恐容貌粗陋,气质俗媚,难奉箕帚。幸蒙夫人与少爷不弃,贱妾必将倾心侍奉少爷,孝敬夫人。贱妾娘家爹娘早故,止有远房一表兄,如今已去了岭南。”

李母道:“原来如此。你若不弃,可在此安心居住。待他日俞儿禀明他师尊,再迎娶你过门,望勿见怪。”又道:“且将你手伸出来。”田园忙恭敬伸出右手,李母三指搭脉,半晌道:“果然!果然!”又问道:“不知你幼年之时,可曾有甚奇怪事发生么?”田园想了半刻,道:“夫人不问,倒真忘了!家父曾对贱妾说过,在我6,7岁的时候,家中来了位疥癞和尚,疯疯癫癫,说我与圣兽有缘,要渡我出家。家父没好气赶他走了,后来我大病一场,缠绵许久方好。”

李母沉吟半晌,从颈上取出一玉,递与田园,道:“些许小物,你且收下。”

田园视之,见此玉笼烟罩雾,变幻不定,知是宝物,忙辞道:“夫人厚赐,本不该辞。只是此物太过贵重,实不敢收。望夫人另赐。”

紫玉紫馨在旁见了,亦是大惊,道:“夫人!”李母道:“勿复多言。此玉随我多年,今日遇到你,亦是缘份,你随身佩带,自有妙处。”李俞在旁道:“即是娘亲亲赐,你便收下吧。”田园见李俞如此说,只得收下。

却说海燕自那晚李俞拒绝她后,常自郁郁。只是见李俞用情专一,欲效娥皇女英亦不可得。今日见田园来访,却是心生愤懑。若是紫蔷紫薇得李俞宠爱也就罢了,偏偏这田园本是下人,且又与李俞相识晚于她,更非完璧之身,为何竟荷蒙李俞及夫人垂青?

几人在旁,紫蔷紫薇年幼,且蒙紫馨青眼,并未视之为婢,已是心满意足。这海燕愈看愈气,忍不住站起身来。

厅中诸人皆望向她,但见她向前紧走几步,扑的在李母面前跪倒。

李母甚是惊讶,道:“你这是做甚?”海燕道:“夫人容禀:奴家本为江都人氏,与父打渔为生,一日冒犯龙威,幸蒙少爷相救,又被少爷看了清白之躯,便欲委身事夫。只是那时家父遭劫,居家守丧。未几,遭人伢子所赚,沦落娼道,又是少爷救我出火坑,奴家无以为报,只愿以此残躯侍奉少爷与夫人。望夫人为我做主。”

李母大惊,问李俞:“俞儿,可是如此?”李俞恭敬道:“虽是如此,只是……”海燕不等他说,便道:“奴家身躯幸未被玷污,尚是完璧。那日运功走火,亦是少爷所救。当时奴家便向少爷表白心迹,少爷虽是未允,亦对奴家颇为怜惜,奴家恳请夫人做主,为奴为妾,心甘情愿。”

李母见她如此一番话,亦做声不得,便向李俞道:“不知俞儿心下如何?若是你愿意,娘愿做主玉成此事。”

李俞虽为海燕深情所动,见她如此逼婚,却又心生反感。当下毫不迟疑,恭敬道:“娘亲容禀:孩儿虽曾三番救助林姑娘,乃是见义必为之举,并无男女之情在内。留林姑娘在府,是紫馨主意,欲为其择良缘而配。至于无心窥到林姑娘玉躯,但是事急从权,望林姑娘能谅解。孩儿虽才薄智浅,却也略知礼法。有女紫馨,雍容大方,善良贤淑,为孩儿意中之人,亦是孩儿今生认定唯一伴侣。荷蒙垂青,又结三生之盟,白头之约。孩儿本当从一而终,守身如玉。”

叹了口气续道:“只是孩儿酒后无德,玷污良家女田园,既羞且惭,无地自容。幸紫馨宽宥,田园不责。誓怜宠田园,敬爱紫馨,一生一世,再不移志。舍此之外,再无奢求,此是孩儿肺腑之言。尚请母亲明鉴!”

李母见李俞斩钉截铁,再无回旋余地,只得叹了口气,向海燕道:“我儿蠢笨鲁莽,实非良配。姑娘天生丽质,他日自有姻缘。非是老身不为你做主,实是无可奈何。”

海燕今日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当众表白,没想到李俞与她难堪,并不接受,当下泣道:“李俞,你好……你好……”掩面奔出了厅。

厅中众人神态不一。李母见儿子执拗,心下略为遗憾,此是为人母之心理,总盼望儿子妻妾多多,儿孙满堂。做为女人,却又甚喜儿子如此,因女人总希望男人用情专一,想起自己当年,轻轻叹了口气。紫馨田园两人听得李俞如此当众宣誓,又喜又羞,又感觉一股幸福溢了出来。紫蔷紫薇两人见海燕如此,不免兔死狐悲,想起自己将来,但觉一阵迷茫。紫玉见李俞如此,虽仍是不喜他为人,却亦为妹妹庆幸。春桃夏荷,自为自家夫人欢喜,又是羡慕不已。秋菊冬梅却为自家主人不平,又可怜海燕,只是自己身份卑微,哪有插嘴余地。

紫馨怕海燕做出甚傻事来,向夫人告了个罪,追出去了。几人又继续叙了会话,只是气氛不复热烈,颇见尴尬。

正说着,李母突然颜色一变,李俞亦觉心神不宁,掐指一算,大惊。两人忙吩咐众人自忙,追了出去。

却说紫馨追到西厢,见海燕正一边抽泣一边收拾行李,当下道:“妹妹,你这是做甚?”海燕因紫馨前些时恐自己命不能久,常对她说:“姐姐福薄,恐不能陪相公一生一世,望妹妹多加看顾。”以为能效娥皇女英,二女共事一夫。

今番如此景况,伤心欲绝,道:“海燕无地自容,再无脸面留在府中,姐姐且让我去吧。”紫馨哪里肯放她去,道:“且留下徐徐图之,等相公心软之时,或有办法。你如今离府,又有哪处可去?”海燕道:“妹妹欺骗了姐姐,家中尚有母亲在堂。今番自当回去守着母亲过此一世。”

原来海燕家中母亲尚未去世,只是情根暗种,恐无由留在陶然居,因此谎报家中已无亲人,待与李俞成亲之后再告之,没曾想李俞如此决绝。

当下紫馨拦之不住,海燕奔了出去。紫馨忙赶将上去,细细劝说。

一人走,一人赶,不知不觉到了东市东。紫馨心生一计,道:“妹妹若要走,姐姐也不挽留,只是路途遥远,需得购些干粮备用。”当下两人入了市。

正行间,对面一人赶来,但见他:额上生瘤,头上带角,形容委琐,衣衫俗气。那人拦处紫馨海燕道:“两位小娘子,欲往何处?”两人见他如此恶形恶状,哪里理他,海燕心情正糟,道:“好狗不挡道,快快让开。”

那人道:“好一张利口!只不知床上风姿是否也是这般?”海燕见他口出秽言,道:“再不让开,休怪姑奶奶不客气了!”那人笑道:“是吗?我倒要看看如何个不客气法。”

海燕本是渔家女,身手敏捷,当即挥拳打去,那人漫不经心伸掌一拦,轻轻将拳头拨在一旁,又伸脸过来一嗅,道:“好香!”

海燕见他轻薄,更是大怒。斗了数合,那人也不抵挡,只是肆机大占便宜。紫馨见海燕敌不过,没奈何,只得念诀使出无影刀,那人猝不及防,脸上着了一下,鲜血淌将出来,更是狰狞。

那人大怒,道:“臭贱人!敢伤道爷!敬酒不吃吃罚酒!”当下收起轻视之心,念了个诀,逼将上来。海燕一拳击出,那人不挡不格,海燕只觉击在铁壁之上,手顿时红肿起来。

紫馨初习法诀,且又慌乱,急切间使不出来。念了数遍,方才发出一道刃风,那人全身发出赤芒,刃风消于无形。

紫馨没奈何,道:“海燕你先走!”又念诀驱刃,海燕哪里肯走,道:“姐姐你别管我,快回家请少爷来!”那人狞笑道:“都别走,乖乖随道爷去吧。”轻伸熊掌,海燕但觉全身无力,软软倒了下去,那人轻轻搂住。道:“小美人,且随道爷乐去。”又对紫馨道:“大美人还不乖乖过来,还要道爷亲自动手么?”

紫馨又气又急,实力悬殊天差地别,便有诸葛之智,苏秦之口亦是无可奈何,暗思:不若回家请相公来,若留此地亦是无益。

当既发出一道刃风,便向看热闹的人群中奔,那人笑道:“还想跑!”轻念一诀,紫馨但觉身体不由自主向那人靠去。

心知落入那人手中必不能保清白,只是可怜了海燕妹妹了。脑中闪过李俞的坏笑,暗道:少爷,来生再见。

正要咬舌自尽,忽一个声音传来:“谁敢伤我儿媳!”紫馨大喜,知道婆婆来了。

只见半空中一道肉眼可见风刃斩过,紫馨便觉身体恢复了自由,急视之,却是婆婆和相公。可煞作怪,这风刃堪堪斩断那人的元气,并未伤及任何旁人,连地面也不曾破损分毫。

那人心中一跳,知敌不过李母。忙卷起海燕,急急向春明门而去。李母笑道:“还想逃么?”一道风刃斩出,那人不敢招架,急中生智,将海燕放在身后,眼看海燕将香消玉殒,一道枪影掠过,那风刃便散了,正是李俞。

李母李俞见此人如此残忍,因怕伤了海燕,只得道:“放下她,饶你不死!”那人笑道:“何需你饶,你等若敢追来,我便先杀了她。”掐住海燕喉咙,一路撞伤无数凡人,径自去了。

李俞扶住紫馨,道:“娘子没事吧?”紫馨定了定神,道:“没事。只是海燕被那人抓去了,如何是好?”李俞道:“不知是何方妖孽,混入凡人中作乱,天幸你没事。对了,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若不是问过家丁,还真无处可寻。”

紫馨道:“海燕要走,我亦拦不住她,只得哄她到此买干粮,本打算遣店中伙计回家报信的,谁知道……”李俞顿足道:“这惹祸精。”虽是如此说,亦难免关心,便问母亲:“娘亲,似此怎生是好?”

李母道:“我跟下去看看,伺机出手。你且先带着紫馨回家。安抚好府中诸人。”李俞应了,道:“娘亲仔细。”李母道:“我理会得。区区一个数百年道行的小妖居然敢到闹市中生事,此事甚是奇怪。”说着自去了。

李俞领着紫馨回府,一路上紫馨不住怨自己没能看好海燕。李俞安慰道:“这又怎能怪你,是她任性。更何况谁能想到闹市中竟有妖怪,且喜得娘亲跟下去了,必能成功。”紫馨听如此说,亦知婆婆法力通玄,心中稍宁。

到了府中,将事情说了,吩咐女眷近日不得出门,又接来雪儿,将雪儿母女俩安顿在西厢中。诸人草草用了晚膳,皆不安宁。

二更时分,李母神色疲倦归来,身后跟着海燕。李俞见母亲甚是劳累,当下责了海燕一通,又服侍母亲坐下,饮了些茶。海燕自下去了,紫馨跟去安慰不题。

第二日,方辰时时分,李俞刚从打坐中醒来,忽听房门声响,忙起身开门,却是紫馨。只见她神色惊慌,道:“相公,不好了!海燕又不见了!”李俞大怒,道:“不过责了她几句,居然又出去了!这次谁也别管她!”又搂着紫馨细细安慰,紫馨心下不忍,吩咐几个家丁出去寻找,众家丁虽是刚起,因少爷少夫人待他们甚厚,因各个领命去了。

寻了半日,绝无消耗。止张胜道:“城门水果摊的老张头好似看见一个姑娘出城去了,听相貌举止倒象是林姑娘。”李俞道:“你等辛苦了,且下去休息吧。”当即对紫馨道:“既是她出城去了,想必按你所讲,是回家去了,如此也好。”紫馨还不放心,道:“相公,不如你跟出城去寻寻,若发现她,请她回来,岂不是好?”李俞道:“留得住人,留不住心。她既如此不听话,还寻她做甚?”恐海燕回来再生事端,执意不去,紫馨见此情形,只得做罢。

陶然居被一阵折腾,各个不安。李俞见紫馨神不守舍,知她姐妹情深,只得亲自召来众下人,一一打赏,众人方宁。

申时时分,李俞午休醒来,忽紫馨前来,却是李母请他前去。李俞见紫馨仍未释然,安慰了几句,忙双双去了母亲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