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琛将莫雷送往了校医院。

医生给莫雷检查一下，没查出什么，只说是贫血，需要输液，程琛一脸关心同学的神色，爽快交了钱，问了一些情况后离开医院。

过了片刻，他又冷笑着折回来，避开所有人的耳目，找到莫雷所在的病房。

病房内护士不在，只有莫雷和另一个病人躺在里面，两人都是昏睡不醒。

莫雷正在打吊瓶输液。

在大庭广众下，程琛只能做到用药迷倒莫雷的地步，并且用药量还不能太重，以免残留在血液中被人发觉，但将莫雷送到医院后，便可以将责任推脱给医生，大量空气注入血管导致死亡是很普通的医疗事故，不在乎多上这么一起。

程琛正要走上前调整输液管，这时身后传来令他悚然一惊的声音：“你要杀了他吗？”程琛面色大变，正要移换位置出手，忽然想起那声音是属于谁的，这才松懈下来：“你怎么来了？”

时月缓缓走了进来，他额上沁着一层薄汗，似乎是很匆忙赶到此处的。

麻烦的人。

程琛心中嘀咕一句，不太情愿的住了手。

时月扶了一下眼镜，走到病床边，确定莫雷依旧安好，才转头对程琛道：“不要动他。”

程琛轻轻哼了一声，神色狂傲：“他现在已经知道我和那老头的死有关系了，现在不动他，难道要等着他来动我？”时月得知他杀了杜三后，迅速压下这件事，并命令他不要再找丢失的药品，他虽然不悦，也只能听从。但今天莫雷自己送到了他面前，这天赐的良机，他怎么可能错过？

时月平静的道：“这件案子警方已经作封存处理，你怕什么呢？你不是一向很有自己的门道吗？我会说服莫雷不要再管此事，总之你不能动他。”

程琛看了眼莫雷，道：“这小子只是一个普通人，杀就杀了，有什么好在意的？”他的语气有些松动，其实莫雷一个普通人，只要不碍他的事，杀与不杀都无所谓。

时月寒声道：“四年前我就定下规则，其中有一条是不能无故伤害非江湖中人，你难道忘了吗？上次你杀死杜三的事已经做得不对，不过反正那杜三也不是什么好人，我便替你压下了，这次你要杀莫雷，我万万不会让你再错。”

见时月动了气，程琛也瞪着眼发泄出他的不满：“这不能那不能，你定的那些规则本来就是狗屁不通，真要被那么多条条框框约束，我还做什么江湖中人？”他深吸一口气强抑怒火，道，“四年了，这次我最后给你一次面子，莫雷我不杀，但你别让他再来找我麻烦，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见时月露出安心的神色，他又补上一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时月微微惊讶道：“什么条件？”

程琛道：“我要见一见那个人。”

“什么人？”

程琛不耐烦的道：“不要跟我装傻说不知道，我知道你背后有人在支撑，那个人是不是传说中的司命君？不管是不是，我都要见他一面。”时月在卜门中丝毫不受重视，但四年前的时月就在普通社会和江湖中都有很大的活动能力，自行将J大及C市内学校的年轻能力者聚集起来，建立组织藏剑，这表明有人在背后支持着他。

论实战能力，五个时月也不是程琛的对手，程琛一直以来都很不满时月所定下来的各种规章的约束，但由于不清楚时月背后的人有多大能耐，他一直不敢轻举妄动干掉时月。

司命是传说中司掌凡人生死的神。而在江湖里，司命君是一个神秘的无可逾越的传说，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

司命君不是一个人，传说他们是一族人，但每一代中只有一人拥有异能。从来没有两个司命君同时出现过。每隔几十年，年轻的司命君就会现身江湖，上一代司命君则消失无踪。

随着时光的流转，司命君給予人的印象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只出现在人们敬畏的谈论之中。

时月沉默片刻：“我要问一下他的意见。”

程琛点点头：“很好，我等你的消息。”他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在口中抱怨似的道，“能掐会算的人真是讨厌，在他面前做一点小动作都瞒不过。”

时月苦笑一下，想说些什么，嘴唇张合一下，却还是没说出来。

程琛，你根本就不知道，江湖的水，有多深。

程琛才出门不久，时月的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

掏出手机看一眼来电显示，时月又苦笑一声，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轻柔冰冷：“做得不错。”

程琛以为时月算出了他将对莫雷不利，特地赶来阻止，才说了最后那么一句话，但时月很清楚，程琛完全猜错了。就在十多分钟前，也是这个声音，忽然给他打电话，简单说明前因后果，让他赶来医院阻止程琛。

时月心头萦绕着一个模糊的猜想，其实他此行不是来救莫雷，而是来救程琛，假如他没有及时赶到，程琛真的对莫雷下了手，死掉的那个人也许会是程琛。

“阁下客气。”时月心念不住转动，试探着问，“不知阁下与莫雷是什么关系？”

那声音缓慢低柔，毫无情感：“这个你无需知道，现在你可以走了。”

时月踌躇一下：“那莫雷……”

那声音道：“这不是你的责任。”

时月叹了口气：“莫雷知道的事会给他惹麻烦。”占卜只不过是卜门每个人的基本异能罢了，一些资质优秀的成员拥有第二异能，很少人知道，包括程琛也不知，时月的第二异能是记忆封锁，他能够选择目标一段时间的记忆，加以封闭，令目标完全忘记那段时间发生的事。

虽然施展起来很耗费心力，但已经是很好的善后处理手段。

那一把轻柔的声音缓缓地说：“这个我会处理。”

时月道：“光凭寥寥数语，我如何能相信阁下？至少，阁下请报上名号。”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才缓缓道：“左耳。”

左耳？

什么意思？

时月正在记忆中搜索名字叫左耳的人，忽然感到左耳上方贴着头皮擦过一缕锐风，紧接着身后墙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时月飞快转头，看见墙上钉着一枚小巧的飞刀，银亮刀身状如柳叶，尾段还在不断颤抖着。

一缕碎发自时月耳际掠过，缓缓飘落在地面上。

飞刀是从窗外射来的，时月飞快的跑到窗口，极目远眺，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

时月再回头拔起墙上的飞刀，纤细的刀身竟入墙一寸，这力量绝不可小视。

方才所说的左耳，并不是对方在报名，而是预告要射他的左耳。

电话中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不会通报姓名，这一刀是我的回答，你必须相信我，因为你没得选择。”

强者为尊，这是江湖法则。

对方选择了最直接的沟通方式。

时月沉默半晌，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了。”刚才他距离窗口有至少三米远，并且因为站立的方向，想要让飞刀从他左耳上擦过却不伤害其他部位，射出飞刀的角度需要非常精确而偏狭。

光是这一手飞刀功夫，便令人叹为观止。假如对方刚才不是射他的耳朵上方，而是射他的脑袋，凭那人的劲道和准头，他根本逃不过一死。

那人露了这么一手，便是告诉时月他随时能取他的性命，时月没有和他讨价还价的资本。

在见到司命君的第一天，时月就听他说过，江湖中藏龙卧虎强手辈出，谁要是有“老子天下第一”的自大想法，那他便只是一个短命的笨蛋。

时月从来没有产生过轻视他人的想法，在对方表现出强硬的态度后，他权衡一下，没再多说什么，顺从地走出病房。

那人明显是江湖中人，并且是一个高手，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保莫雷，但目前看来莫雷的生命没有危险，他也不必过多纠缠。

从对方之前的表现看，似乎只想保住莫雷，对程琛和他都没有杀意，应该不会挑起太大事端。

时月走出病房门口，电话中那人又道：“很好。”说罢便放下了电话。

医院对面的高楼上，林秀仰面躺在二楼一户人家的阳台里，挂上电话，例行公事换手机卡。

莫雷和时月这儿的事算是大致了结，接下来便是程琛那边了。

不能杀人，很束手束脚啊。

林秀叹息一声，抬手按着额头，耳中听见阳台连接的屋内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当即灵活翻身，从强行卸下的防盗栏缺口中跳了出去，身形迅捷，只留下一道虚影。

过了片刻，阳台上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吼叫：“连防盗栏都挡不住，现在的小偷也太他妈嚣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