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暴风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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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川’是什么意思？”慵懒侧卧在沙发上，莎乐美紧紧煨热的毯子，支起面颊问。
把几块木炭丢进壁炉，杰罗姆裹着厚实冬衣，凝神想想说：“冰川，就是小山似的冰块呗！很久以前，气候比现在要冷的多……”
莎乐美倒扣书本在胸前，怀疑地望着他。“冷的多？那会是个什么样？现在的温度都已经很要命……还是我少见多怪？”
“话不是这样讲。很久以前，”拉开蒙在窗玻璃上的厚木板，杰罗姆厌烦地发现窗口堆了大谅雪，只剩上方一条白线还能透进些阳光。回到壁炉跟前，检查下为数不多的木炭，他才心不在焉接着说：“……其实也不算太久，大冰块随气温上升开始融化，海水漫过沿岸低地，造成不小灾害。要能找到一张真正的老地图，就会发觉海岸线往前推进了一圈，人们被迫向地势较高处迁移，总之挺倒霉就是。”
莎乐美说：“这样啊，我还是换本轻松点的书看看。”
揉搓着腊白的手指，杰罗姆挤进沙发紧挨着她。“你不都看完了吗？今年冬天确实冷得要命——取暖蒸汽压力不够，原煤又格外紧张，加上这倒霉的暴风雪……我也没见过比现在更糟的状况。”
莎乐美把他冷冰冰的十指拉进毯子下面摩擦着，她似乎相当适应严寒的气候，即使窗外万物封冻、毯子下面还是透着灼人热力。“要不要过来暖和一下？”怪认真地瞧着杰罗姆，莎乐美的邀请挺倒直接。
“估计还没擦出火花，我就会结冰了。”杰罗姆愁眉不展地往大衣里蜷缩着，“当初该找个更往南的地方，不至于有天醒来，发现下巴和前胸冻在一块。”往半空中呵一口气，“天！呼出来的水汽都冻住了！……不用念咒就能放出‘冰锥术’，我真佩服自己！”
“才没呢！我怎么没见着？”她咯咯笑着刮刮脸颊，“吹牛大王，你只是比较怕冷，过来抱抱就好了啦。”
苦笑两声，杰罗姆往窗外瞄一眼，“要是道路状况好一点，真想明天就搬到南方小岛上居住。看来，要熬过这个冬天可不容易。”渐渐露出思索的表情，他慢慢考虑着说，“不仅供暖紧张，必须品供应也不乐观。驿马已经暂停传递信件包裹，市内的水管给冻裂不少，加上商店停业、物价上涨……储藏室应当多储备些过冬的用品，等雪一停，我再去看看怀特他们……接下来的几个月情况只会更糟。”
“也不是没一点好处吧？至少打打杀杀的新闻少了许多。”
“其他新闻也一样。”杰罗姆摇摇头，“等这边的消息管道完全中断，就说明挣扎求生的时候到了，打打杀杀只得推迟到明年春天。唉，早知道这样，咱们还不如跟着‘红松鼠’出海呢！走了半个多月，他们应当漂到比较暖和的地方了。”
“说不定，”莎乐美不以为然地说，“他们早就跑没影了，要不就是在海上搞搞抢劫。像你这么大方的投资人可不多见！不是我说你，怀特的话也能相信？何况他才不会傻到替一帮海盗作担保。别人没理由老实听你摆布，空口无凭的、怎么就拿现钱打水漂呢？”
森特先生第一百次埋怨自己，不该在她面前提到这桩买卖。自从不小心说漏了嘴，莎乐美就不厌其烦地开导他：生意人情要分清，跳火坑不要紧，至少手续得齐全；违法买卖最好通过中间人，出了事方便脱身；就算海盗讲信用，分成比例也该有字据为证，到时对方翻脸不认账，难道大家武力协商不成？……
深深感到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杰罗姆只好狠赔笑脸，顺道占占便宜糊弄过去。艾文的存在越少人知道越好，这家伙并非理想的邻居，普通人和他打交道、难保不会跟前几任屋主一般下场。
“嗯，有道理。我正考虑，是不是在贵金属新开一个户头，给你存点钱进去？说不定最后我得靠你来养活，先搞点小生意练习下也不错。”语气半真半假，说起话来目光闪烁，杰罗姆倒像是出言试探。
莎乐美不为所动，淡淡地说：“什么时候你厌了我，想打发我了，再提钱也不迟。讨人喜欢、安静乖巧的事做起来很容易，我还没到忍不住唠叨的年纪。”点到即止，言外之意却很明白——实话从来不好听，若是喜欢百依百顺的，以后不开口就是。
天寒地冻，杰罗姆再没兴趣装腔作势，直望着她眼睛说：“明白了。如果照实说，我想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我是个挺糟糕的结婚对象，谁也不愿过朝不保夕的生活，跟着我原本对你不公平。刀尖上的事总也说不准，要是哪天你等不见我，也还得继续过日子。钱的事，我考虑过不止一次，你手里有随时能变现的票据，我出门时也会放心许多……空口无凭的确不足取，不能预料的状况又太多，两天内我去存一笔款项，然后再慢慢增加数额。”讲到这里，他考虑片刻才开口。“事情总不会尽如人意，我尽力而为，剩下的只好由他去。”
听完这些话，莎乐美仰躺下，把手臂搁在额头上想一会。杰罗姆再给壁炉添两块木炭，只听背后莎乐美问：“‘极光’是什么意思？”
在她对面坐下，杰罗姆撇撇嘴。“就是天上带子似的古怪光线吧？这个得请教怀特，听说他整天给保姆讲星座故事……”
“那小姑娘不是没人照看了？”
“有汪汪看着呢，总比怀特让人放心，他好像又发明一种新玩意，哪天带你去他的破地方瞧瞧……”
三言两语间，窗外白昼很快过去，暴风雪却没有沉寂的意思。
“峡湾之城”即将迎来一个真正的严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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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螺旋阶梯向上，入目的景象让杰罗姆打个冷战。天文塔没有铺设取暖管道的上面几层，天花板和墙壁都蒙上纹路清晰的冰结水汽，灯光映照下闪闪发亮，看来像一步踏进了掏空的冰窖。
裹在厚实的毛料衣物中，怀特和保姆正着力收拾最后几件精密光学仪器，整个楼层只剩下空荡荡的金属支架，零碎纸屑打着卷儿落到地板上，一眼望去，这场面竟有些萧条感觉。
把盛放镜筒的木箱密封完毕，主人才挤出时间跟杰罗姆说两句。“一夜之间冻成这样，差点毁了我重要的器材。这边简直没法呆了，什么鬼天气嘛！”
“天文台不是该建在气候稳定点的地方吗？”杰罗姆四下瞧瞧，通往顶楼的梯子已经撤掉，所有透风撒气的缝隙都被堵得严严实实。
“谁说不是？连续七个冬天的气象资料都在这了。”指指地上的碎纸片，怀特恼火地挥着手，“从没见过今年这么反常的状况！过几天我还有重要任务呢！该死的……”
“啊？重要任务？什么意思？”杰罗姆表情古怪地盯着对方，“你不是随便玩玩吗？观测数据还有实际用途吗？”
连串追问下，怀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放下风帽说：“差点忘了！茶壶里没添水，现在一定烧穿了！”
“当我没问。”杰罗姆拽住刚想走人的怀特，“你们家烧穿茶壶是常事，这么着急干嘛？我是来看看小姑娘和汪汪，过冬的储备够不够？不行就搬到我家住吧，三个人还装的下。”
“怎么，小姑娘准备待到明年再走？她家里人不会等傻了吧？”
杰罗姆皱着眉头说：“早找人帮忙送信了，你不是不知道，现在有什么消息这边也收不到，港口封冻以后想走都难。不开玩笑地说，今年冬天的倒霉事不过是刚开个头，究竟要不要搬过来？”
“不了。”怀特想也不想说，“你们家气氛不好，总觉得那屋里有古怪。用不着担心，我们早准备好了，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
森特先生无话可说，怀特若非脑子冻坏，就一定早留好后路。看他一副笃定的神情，自己估计是搞错了关心的对象。“你确定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好吧，只要我下次到这来，你没把汪汪吃掉就好。”
“喝点茶再走吧。你那有足够的燃料吗？”
“看来你是巴不得赶我走啊！不过木炭真的所剩不多，我还得到下面去找运煤的谈谈。”杰罗姆出神片刻，“其实，本想搬到下城区过冬……你那家店面的空房子就挺合适。”
“不用这么悲观吧？以我的经验，雪灾持续不了几天，很快运输线就会恢复正常。除了无聊点，冬天也没什么不好。”
杰罗姆自言自语道：“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脸上挂着忧虑的表情，止不住低头沉吟一会，“但愿你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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