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一边朝附近的香锅麻辣烫店走去。先打回去的是天意的电话——
“天意？”
“方方，刚刚你干什么去了，没接我电话哦。”
总感觉她在憋着什么笑意。方肆无聊地回答：“就是外面下大雨，去游戏厅玩了会。”
“对了，晚上我不回去了。你自己在外面吃点吧。”
“呃，那你在哪住？”
“……，寝室。”
“那好。”
具体的事情方肆也没问。既然天意不回家，那自己也在麻辣烫解决好了。
推开香锅麻辣烫的玻璃门，左边是桌子和座位，右边有两个冰柜琳琅满目放置各色蔬菜或肉食，可随意挑选，再一起称重算钱。
在等菜的时候，方肆拨通了阿姨的电话。
在联系人界面显示的阿姨的名字，赵翼儿。据她说这样绑匪就不知道该打电话给谁要钱了。这么说起来阿姨还挺有忧患意识的。
“姨？”
“……”
“姨？听得到吗？”
“肆儿，小姨最近很烦，但是又不知道跟谁说……”
方肆暗自惭愧，自己自从来到紫星定居之后重新入学就很少和家里交流了。
“小姨，你说，我听着呢。”
“就是天命打电话给我，说是借了钱，要还三万。应该是借的紫星源，当时借的时候还只借三千呢，我已经打了五千过去了，但是我不知道她那里要不要还，要不要还完……”
方肆一听也是吓到了，天命居然借紫星源？天命来紫星后就去巷城报社，工作也是很稳定，这之间有什么联系么，或者说天命有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怎么不跟家里讲，甚至朋友间借也行啊。
“小叔知道吗？”方肆径直问。
“不知道呢，天命叫我千万不要告诉你小叔。”
“她说不要就不要么，你赶快跟小叔讲吧。”
服务员端来了一碗麻辣烫，“同学，你的好了。”方肆点点头。
“……天命说她站在巷城大厦的天台，风很大。”
这下方肆也没招了，他一下子也拿不出这么多源，阿姨应该也是一样。三万，听起来不多，但月两千一年也才两万四，对于普通家庭是一笔巨款了。
但应该也不是拿不出来，问题在于不能让小叔知道。
“怎么堆得这么高的啊？就是紫星源也翻不了这这么多吧？”一般紫星源也就是百分之二十四以下，超过部分不受法律征收。“是碰到骗子了吗？还有，最开始是为什么要借源啊？”
赵翼儿沉吟半晌，道：“具体情况我也问了，但是实际上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是城教的阴谋，应该是受骗了，你打个电话给天命，安慰安慰她。”
挂断之后，方肆思绪很复杂，因为他对这个天命的感情也很复杂。
一方面方肆认为被骗这种事很蠢，而天命很聪明。另一方面方肆能理解她不想告知小叔，但又理智地认为这件事只能靠小叔解决了。
方肆发了一个消息给老王：取消苹果手机的订单。
这才低头解决自己点的麻辣烫。这家香锅的辣度是整个巷城排的上号的，无论什么食材，经过厨师的处理后，除却本身的质感，就只有无边无际的麻和辣，正好自己纷繁的心境需要一点麻痹。
正在方肆正在大快朵颐之际，门外一阵响动，伴随着冷风和湿气一起涌入的还有银铃般笑声。
一听就不止两三个女孩子，中间还夹杂着一道疏朗的笑声，是属于男生的。
这让方肆稍稍起了一点儿好奇心，偏头看去，不由得惊了一惊：
入门来联袂五个发色迥异的少女，梅兰竹菊似的各擅专场，橙金白靛灰，当中那个男生也是骚的不行，一头墨绿色的短发如神女竹尖刀一样叶片丛生，举止洒脱自若，眉目疏狂琦瑞，光采完全不输其余五姑娘。
卧槽，这是哪来的非主流天团？！全员社会人啊。从小到大连别说染发连烫都没烫过的方肆大感新奇。
虽说蕾姆是蓝发，但那是因为她职业点的特殊，coser嘛。
白发少女走到方肆跟前，背对他，是在等她的伙伴点菜，绿毛骚包则带着一群莺莺燕燕选菜，从方肆的视角看过去，他跟后宫漫的男主没什么两样，外表俊秀清瘦，身材挺拔颀长，谈笑间就把众女所要的食材选好，然后让金发御姐扫码付钱。
只不过，看着他的脸型，方肆总觉得有种淡淡的熟悉感……
绿骚包朝白发少女走来，笑问：“王白露，我帮你点了你爱吃的香菜，还要些什么吗？”
白发少女动也不动，淡淡道：“有香菜就够了。”
方肆不由得多看了这个白发少女几眼。或许是因为名字里都有一个白。
一行人坐往方肆旁边那张桌子，白发少女途中敲了敲方肆的桌面，然后指了指他对面的椅子。
近看之下，被叫做王白露的少女冰肌玉肤，白发如雪，眸光透亮，就像是透明的窗纸外敲打着点点星光。正如漫画中走出的女孩一般。
方肆知道她的意思，那张桌子少了椅子，于是点点头，任她拿走椅子。
自己吃完后，又帮老王带了一份打包，最后看了一眼那一桌五颜六色花里胡哨的俊男美女，真是奇异的画面，方肆想可能很久都忘不掉了。
迎着冷风，走在街灯如昼的大街上，方肆拨通了天命的电话。
“嗯？”
“天命，是我。”
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似乎还有一些女孩嬉闹的声音。
“哈哈，最近有没有好好学习？”
“又不是高中了……”方肆对于学习虽说不抗拒，甚至于说很优秀，但是以他那惫懒的性子，没有特殊情况他都不会刻意学习的。
“那，有没有找女朋友呀？”
“呃……”方肆没想到好久没和天命聊天一上来就是这个。女朋友是一年前就确定的没有的，不过一是起初是想要尝试网恋，二是自己又是钢铁直男，这其中的关系一直很微妙，所以他也没和家里讲。
方肆苦笑道：“先不说这个，你是什么情况啊？”
沉默。
只有呼吸声证明她还在沉默。
“你……”
“没关系的。答应我，不要告诉小叔哟。用不着担心啦。”
天命毫不犹豫地打断了方肆，然后低声道：“无论发生什么，最终我们都在一起。”
方肆心里默念一遍，觉得心安不少。
“你工作还好吧？”
“嗯，还是很稳定，照旧订报纸哦，尤其是最近几天的，你老姐也写了不少报道。”
“好。保重身体，你还有我们。”
……
方肆觉得阿姨可能是多虑了，天命一向成熟冷静，在他的记忆里，老姐就是天。
天，怎么会塌呢？
边在手机里阅读着旧报，边借着冷风糊脸，还没走到小区，阿姨的电话来了，第一句话就是：
“肆儿，不是三万…你天命她实际上欠了三十万了，这可怎么办啊？”
方肆陡然一惊，连手中的包装袋都一下子掉在地上，声音转寒：“不…”
“啊？不对吗？”
“不止。三十万？不，恐怕远远不止……”
这一夜，方肆没有睡。
尽管明天是星期一，有课，但是家里出了这么大的岔子，也只能跟辅导员请个假，连夜匆匆赶回家。
第二天一大早回到小县城，天命没在家，小叔和阿姨相对坐在餐桌上，桌上的青椒炒肉还剩了大半，一碗扣肉几乎没动。
阿姨赵翼儿看见方肆忽然进门，脸色有些苍白，“肆儿，你怎么回来了？吃了没，我去下碗面。”
小叔元遗山一动不动。
等赵翼儿去厨房，良久才道：“课程不管了么？”
“没关系，请了假。”
打小方肆极有主见，因此元遗山很少管他，任他自己做主。但是，涉及到原则问题小叔是极刚毅的，印象中方肆初中第一次初恋就是硬生生被小叔用极强硬的手段拆散的，也是那次起他俩一直不怎么对付。甚至方肆上大学之后寒暑假找借口不回家。
方肆和温和柔丽的赵翼儿更亲一些，反倒是天命，性格尤其像小叔，一旦决定什么谁也无法改变。因此天命和阿姨反而更像置气的姐妹，不显亲密，起码方肆所见是这样感觉。
元遗山点点头，“请假可还行。先坐，正好，有件事本来也是要叫你回来知会一声的。”
小叔是在报社做审读工作的，讲话做事文绉绉不说还带些官腔，一板一眼，他深思熟虑的事情那必然也是大事。
方肆只道是有关天命的事情，对于她为何要借源，如何欠了这么多钱这些事，其中都是疑点重重。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真的不太清楚，也就是阿姨告诉了我一点。”方肆如是道。
元遗山慢慢道：“若是遇到什么事情，一定要和家里讲。不要一个人扛。”
“是。”
见赵翼儿端着热气腾腾的面条过来，元遗山打住话头，“先吃了再说。”
方肆点点头，一夜奔波也是有些累了，接过赵翼儿手中的葱花煎蛋面，埋头一口一口不带换气的一口气解决，简单而又不腻，百吃不厌。
赵翼儿轻笑，拍拍方肆的背，见到越长越俊俏的侄儿，憔悴之意也消退许些。
方肆吃完面，碗底吃个精光，准备送去厨房洗了，被阿姨制止了……
一瞬间，气氛凝重起来。
方肆这才发现，家中似乎有很多细节不对劲，墙上的照片不见了，家具的摆放方位也变了，垃圾桶里几乎装满了，小叔阿姨的座位离得也是最远的……
小叔叹口气，“还是我来说吧。我和翼准备离了，你和天命自愿选择，不管抚养权归谁，毕业前生活费还是照旧。”
什么？！
这是方肆心里首先呐喊的，第一感觉就是不敢相信。说让他相信爱情的，是他们，可是现在都这么多年了，突然就说要分开。
面部表情管理逐渐失控：“我、我真的搞不懂了，到底是为什么？就是因为几十万就要我们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方肆声音越吼越大，歇斯底里，不甘地站起来，看到的却只有大人们冷漠和无奈的眼神。
随着小叔山岳一般低沉的声音压下来，偌大的房子空荡得寂静起来：
“事情我和你爸都了解了，天命一共欠了三百万源，都是在法律允许范围，所以这栋房子要先抵掉。至于我们的离婚……”
元遗山沉重地补充道：“我们离婚和这件事没有关系，你小姨要去秋染庵，我也要调到巷城报社去了，你和天命自己选择吧，你选择谁？”
方肆沉默半晌，对于家人的决定，他不决定去干涉。
元遗山和赵翼儿都把目光放在方肆身上，按照方肆的个性，无疑会选择阿姨赵翼儿，因为他更喜欢跟阿姨亲近。
“天命选的是谁？”
赵翼儿犹豫一下，道：“她说，在你选择之前不能告诉你。”
元遗山没有说话。
方肆怔了怔，原本他还在想和天命选相反的，这样也就均衡了。看样子天命是不愿意让自己影响他的决定。
看了看元遗山坚毅的面庞，还有头上已经零零碎碎出现的白发，方肆出乎意料地道：“小叔……”
元遗山看了看赵翼儿，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丝笑容，“放心，我不会再成家的。”
赵翼儿无奈地笑了笑。
方肆郑重地道：“…对不起，我选择阿姨。”
两人脸色一变，元遗山被噎住了，赵翼儿劝道：“方肆，你跟你小叔去城市里生活多好，娘已经决定出家了。你又何必……”
方肆摇摇头：“在我看来一家人住不住在一起不重要，只要彼此牵挂。”
赵翼儿看方肆心意已决，慢慢拉过方肆的头，抱在怀里。
元遗山苦笑：“看来只能这样了。”
方肆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天命是……”
元遗山点点头，“没错，她跟我。”
这？！方肆有些弄不懂天命的想法了。即使从理性分析，天命还是会和小叔一起，可是隐约他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但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
一家人效率很高，将这个房子交付了得到首款，因为是小县城的地皮，除非拆迁正中，不然价格也就大七八千一平不会有更多浮动。
这样还只是帮天命还了最紧迫的几笔，因为天命的债务林林总总也有三四十笔，其中最大的金额百万起步，小额的也有几千，开始都是电话催款，还不至于闹到人工催债的地步。
方肆至少知道自己家大约几代的积蓄已经去了大半，不然也不会闹到卖房。元遗山则跟他说，每学期的学费和每月的伙食费不会比以前少，但是毕业或者考研之后就没有待遇了，这是理所当然的。
想想自己大一大二在大学花钱还真是大手大脚，或者说压根没怎么考虑过，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也许回到学校第一步，就是搬回寝室吧。也不知道要怎么和天意交代。
之后，大概就是存钱了吧。身无分文的感觉光溜溜的。
中午，三人吃了最后一餐‘团圆饭’。
最终卖房以及大小杂事都交给元遗山，方肆和赵翼儿则踏上了前往秋染庵的路。
秋染庵在巷城城外，一片林子之中，平常香火虽少却也没断过，历史悠久是其一，另一方面是女尼的颜值都很高，还被曝光过，加上秋染山的风景优美，也称得上巷城的旅游胜地了。
在车上方肆忍不住问了，“小姨，你怎么会想着离婚还有出家，我一时真的接受不能，我两年没回来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翼儿和方肆对坐，静静地看着他，任窗外景色变换，伸出手：“方肆，你也快二十岁了吧…今天，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
方肆震惊地看着赵翼儿伸出的手，手心中空气凝结出一团白雾，白雾慢慢变幻，竟然变成一个人形模样。仔细看去，虽然不大，像微型人雕，就是个风姿绰约的女子，一袭旗袍，大气磅礴。
而且看面孔和赵翼儿极其相似，尤其是眉眼之间，栩栩如生，眼波流转好似她在和方肆对视一样。
最神奇的，也是和赵翼儿截然不同之处，赵翼儿是标准的黑长直，而那个女子的头发是银色的！
方肆理智地没有作声，当然也可能是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赵翼儿冷峻地道：“紫星和蓝星是完全对称的星球，也就是蓝星的灾难，会在一定延迟后降临紫星。”